方外志异 - 第174章 争论

    塔瓦隆带着一千多名土著难民，投奔柴堆镇的消息，很快就传开来了。大多数镇民并没有感到太大意外，毕竟此前已经有一批难民在翠绿之环的带领下安置在镇子中了。
    只是这半年间，先是奥兰索医师领着一千多名军团士兵俘虏回到柴堆镇，如今又有将近两千名土著难民，算上以前陆陆续续迁移到柴堆镇的土著和殖民者，这个偏远小镇的人口已经快达到五千人，在新大陆都是不小的规模了。
    像金冠木自治领这种地方，首府金树城撑死了也就一万多人口，绝大多数垦殖开拓的村镇，也无非是一千人左右。比如以前的柴堆镇，人口总数也不过七八百。
    倒是像火舞城这种交通枢纽、商贸繁华的大都会，已经拥有将近五万常住居民，只有这样规模才能够支撑火舞城那繁华的工商业。这种规模的都会城市，在新大陆的殖民地上，也只有沿海几座海港大城可以相提并论了。
    但不论怎么讲，柴堆镇人口增长的速度还是太快了些，即便这一年来都在疯狂扩建，各类工匠和劳力几乎没有几天可以歇息的。现在一下子又来了一千多难民，房子确实不够住了。
    “暂时先让他们挤一挤，风雪天气就要来了。”
    城堡之中，玄微子本尊难得出关一遭，听着珊多丽和提乌斯分别陈述柴堆镇目前状况，说道：“柴堆镇不养闲人，尽管这些难民是来投靠的，但也应当付出相应劳动。塔瓦隆贤者，我这话你赞同吗？”
    坐在长桌右侧的塔瓦隆点头道：“理所应当，而且我也会派德鲁伊协助，建筑一批临时的棚屋和庇护所，让众人渡过严冬。”
    柴堆镇往年的冬季是寒冷非常、大雪纷飞的，可今年却一反常态，似乎只有一点点薄雪落下。而且不止柴堆镇如此，连更为酷寒难耐的雪峰自治领也有类似现象。
    “奥兰索医师，还有一件事。”同样坐在长桌右侧，珊多丽身旁的精魂使者铎伦起身说道：“如今柴堆镇人口激增，就算明年已经确定要扩大农田开垦和播种面积，粮食储量可能不足以应付到明年收获。”
    玄微子没有应答，坐在长桌左侧的提乌斯说道：“没什么大问题，我立刻跟黑岩行省的人联系，我在那里有熟人，保证可以买到足量的便宜粮食。”
    当初玄微子将火舞城一批人手，安排到黑岩行省，原本是将自己的影响力延伸到那里去，并且让提乌斯与他们保持联系。将常青商会的各类商品出售到黑岩行省，同时采购制作魔法物品所需的其他原料，以此打造一条全新的商路。
    “呵呵，我奉劝你一句，最近黑岩行省有不少流寇正在叛乱造反，劫掠往来商旅，想必你们的商队也遭遇过类似情形吧？”塔瓦隆冷笑道。
    玄微子望向跟提乌斯同样坐在长桌左侧的海伯利安，他有些惭愧地说道：“确实如此，不过幸亏我们之前遇到的流寇只是些普通农夫，如今商队护卫中有心灵武士和精魂使者，我们倒是不害怕。但要是大批粮食的运输，恐怕会被大股流寇盯上，不太方便运回柴堆镇。”
    “现在黑岩行省的流寇问题很严重吗？”玄微子原先对此没有过问，现在打算听听提乌斯的回答。
    “这个……不就是很常见的农夫造反嘛~新大陆各地年年都有啊，派几个法师去，就能清剿干净了。”提乌斯神情躲闪。
    听到这话的塔瓦隆一拍桌面，沉声道：“农夫造反？你们法师打仗，消耗的钱财、施法的原料从哪里来？大军出征的人口、消耗的粮食又从哪里来？我听说现在南边大沼泽，又要跟蛇人和蛙人厮杀了？无止境的索求，还有大小官吏的层层盘剥，一年比一年沉重的税费征缴，根本就是敲骨吸髓还嫌不够！”
    提乌斯不太乐意了：“如果没有我们法师，谁来对抗土著的入侵？谁来抵御蛇人和蛙人的袭扰？”
    这话传到长桌对面，塔瓦隆皱眉不语，珊多丽面露不快，铎伦却忍不住反驳道：“搞清楚一件事，到底谁才是入侵者？！如果嫌我们捣乱，你们法师可以从此离开这片土地！”
    提乌斯也较上了劲：“殖民扩张又不是我说了算！而且我们都站稳脚跟了，你们还成天喊打喊杀，难道就不准我们反击了？现在帝国军团都跟土著大联盟签订停战和约了，你还想怎么样？”
    “要不是土著大联盟死命抵抗，你们法师和帝国军团会同意停战吗？”铎伦拍案而起。
    “你要是这么喜欢土著大联盟，那就别呆在柴堆镇啊。”提乌斯反讽道。
    “你——”铎伦气急败坏，他的黑蜥部族过去就是跟斑兽部族差不多规模的弱小部族，被土著大联盟吞并之后，他本人还险些被杀，在翠绿之环庇护下才逃来柴堆镇，成为追随珊多丽的精魂使者。
    铎伦对土著大联盟当然恼恨至极，但对于殖民者也绝无半点多余好感。
    “好了。”玄微子指尖一敲桌面，轻轻敲击的“笃笃”响，陡然放大成钟磬之声，在城堡内中回荡不止，打断了一场争执。
    “就事论事，继续说粮食的问题。”玄微子说道。
    这时珊多丽开口了：“或许我有办法。”
    见玄微子颔首示意，珊多丽说道：“伊赛最近正在用炼金药剂对植物做实验，他发明出一种能够让植物快速成长的药剂。”
    塔瓦隆问道：“是将‘植物滋长’制作成药剂吗？我还是头回见识。”
    珊多丽歪着头说道：“不太一样，‘植物滋长’是通过调动自然能量，达到粮食丰收的效果，并不会缩短植物的生长时间。而伊赛新发明的炼金药剂，更像是强行加快植物的生长进程。”
    塔瓦隆作为德鲁伊，显然不喜欢这种人为力量的过分干预：“炼金术师也是施展奥术的，他们制作的药剂，也许能加快生长进程，可往往会对植物本身造成损害。”
    提乌斯听到这话低声嘀咕，在对植物的培育上，奥术确实没有什么显著效能，倒是死灵系中有不少让植物枯萎的手段。
    “这也没错，目前我们发现，利用这种药剂浇灌的植物，往往不能良好地长出花朵与果实。”珊多丽说道：“但对于块茎类作物，效果非常明显，如果用在螺薯上，问题反倒不大。”
    玄微子眨了眨眼，那个叫做伊赛索托斯的炼金术学徒，在修炼上资质不错，但来到柴堆镇后，反倒是将注意力集中在老本行上了。常青商会的药剂制作技术，融合了一部分外丹术火候匹配、水火调伏的讲究，估计是让这位炼金术学徒得到额外启发，搞出来类似化肥激素之类的东西。
    “这种药剂的制作难度如何？”玄微子问道。
    珊多丽说道：“倒不是很难，不过……”
    “不过什么？”
    珊多丽脸上浮现不太舒适的苦笑：“他可能需要收集粪便作为原料。”
    这话一出，长桌对面的提乌斯打了个冷颤，一直不说话的沃夫坐在左侧最边上，扯了扯嘴角，似乎回忆起当初在火舞城钻下水道的日子了。
    玄微子倒是一脸如常，用粪便来制作肥料，本就是十分正常的事情，不过玄微子想起柴堆镇以前的情况，或许这个世界的普通农夫，估计还真没有这种收集粪便施肥的习惯，搞不好新大陆的土著也不懂。
    “没问题，这件事稍后我去找伊赛谈。”玄微子忽然想到一个另类的实验，或者交给伊赛这位炼金术学徒更加适合。
    “如果能够提供足量的螺薯，那基本可以度过明年缺粮的时期了。”铎伦转念又说道：“奥兰索医师，我还有一件事要汇报！”
    “何事？”
    铎伦抬手一指提乌斯：“我要举报！提乌斯法师顾问以修建沟渠为名，私自调用一批人手，为他自己修建法师塔！”
    其实这件事在柴堆镇根本算不上秘密，法师塔这种规模的建筑，也不存在隐蔽的可能，至于私自将挖凿沟渠的人手拉去给提乌斯修法师塔，别人也没敢多话，倒是铎伦在这个场合当众捅穿，显然是要报复了。
    “提乌斯修建法师塔的事情，我是知道的。”见铎伦这位老爷子气得鼓着腮帮子，玄微子望向提乌斯：“倒是你，怎么就私自调用人手了？我记得沟渠水系还差一部分没完成吧？”
    “医师，这件事我们稍后……”
    提乌斯还想将事情按下，玄微子出言打断：“现在就说清楚。修建沟渠水系，是我的主张。你要修建法师塔，我已经准许了，但你不能借着我的主张和名义来做。等沟渠修完了，那些人手可以让你调用。”
    “是、是……”提乌斯冷汗直流，玄微子语气平淡，却让他内心惊惶不已。提乌斯终究只是在玄微子手下办事，要是对方真要惩戒自己，那他是完全无法抵抗的。
    “那群军团俘虏，在干完这些工程后，可以分批恢复自由民身份。”玄微子说道：“想要继续留在柴堆镇的，自然要靠劳动谋生；不想留在柴堆镇的，也不必强留。”
    提乌斯有些担心：“医师，您不怕他们集体离开柴堆镇吗？这可是上好的劳力啊。”
    塔瓦隆笑道：“没了他们，那还节省了不少粮食。”
    提乌斯眼角跳了跳，这段日子以来，他负责管理这批军团俘虏，没少趁机收买人心，为的就是能够在柴堆镇组建起自己的势力。
    因为这些军团俘虏可都是经历过战场的老兵，虽然有施法能力的奥秘骑士早就被内勒姆法师分走，但剩下还有许多人是懂得使用魔法物品与装置的，如果能够重新武装起来，那就又是一支精悍军队啊！
    玄微子哪里不懂提乌斯的心思，说道：“愿意留的自然会留下，想离开的也留不住。柴堆镇不是牢笼……好了，要是没有别的事，就说到这里吧。”
    “呃，医师。”沃夫忽然开口道：“我最近有些不太舒服，这……”他好像也明白这与柴堆镇无关，说到一半见众人视线聚焦，赶紧把话吞了下去。
    “那沃夫留下，其他人可以离开了。”另外五人起身离开城堡，剩下沃夫赶紧凑到玄微子跟前，揉着肩膀说道：
    “医师，最近我不知道怎么了，在修炼内劲的时候，总觉得浑身肌肉骨肉阵阵发疼，是不是我练错了？”
    “不是。你的情况说明你修炼有所进步。”玄微子说道：“我传授给你的《五龙捧圣炼形法》，是注重形体生命的功法。其中一个步骤是对内在腑脏筋骨的洗炼，而洗炼到了一定深度，会激发生命内在的发育和成长动力。这个过程叫做‘炼形’。”
    沃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可是我没有经历过一般人的发育和成长啊，我这个身体是经过狂战士转化仪式，靠着吃药和德鲁伊法术，硬生生变成这样的。”
    “所以说啊，你的发育和成长过程，混杂了生命本来不该有的外部干涉力量，在炼形过程中也会受到再次激发。”玄微子说道：“由‘炼形’到‘退病’。生命发育和成长动力的激发，会让你重新体会有生以来的全部病痛，将身体中所有旧患隐疾洗炼消除。但是你的成长发育比较特殊，所以你恐怕要重新经历一次狂战士转化仪式上的痛苦。”
    “不！不要！”沃夫当场就急了，眉角血管鼓起、砰砰直跳，体内的狂暴力量好像火山一般要即将爆发。
    玄微子能够清晰感受到沃夫那极为强烈的抗拒之意，心知眼下不是传法的好时机，于是说道：“炼形退病是一个反复渐进的过程，如果你不希望痛苦加剧，那日后就不要用内劲循行经络筋骨。”
    “不用就不用！”沃夫一跺脚，却不经意运上内劲。即便如此，沃夫还是赌气般硬咬着牙，一瘸一拐地离开城堡。
    等沃夫走远，化身从椅后现身，叹道：“看来狂战士转化仪式，不仅是沃夫的身受劫，也是他的魔境劫啊。而且心魔极为顽固，哪怕是你，也不好调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