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外志异 - 第171章 转世

    玄微子又接着问道：“那衔尾巨蛇部族丢失的是什么东西？到了要派出图腾师来追杀你的地步？”
    “具体丢失的是什么不好说，估计是跟圣鳞之子相关的器物。我猜测是保存了一部分灵魂精粹的魔法奇物，用于进行圣鳞大祭。”塔瓦隆说道。
    “类似巫妖储存灵魂的命匣？”玄微子问道。
    “不同，我以前见过一位圣鳞之子，的确还是活生生的人，灵魂依旧保留在肉身之中，不是那种邪恶的不死生物。”塔瓦隆尝试着解释：
    “医师你也知道，古代巫师施法所用的魔力，是以自身生命活力与灵魂精粹的结合产物。而每一代圣鳞之子至少会以自身魔力制作一件奇物，可以用于保存他们的记忆与知识。我估计这就是他们转生之后，能够在短时间内提升施法等级、恢复知识与实力的原因。”
    玄微子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金丹大道追求的心境，本就是今生成道，对于转世重修的事情，一般是抱持存而不论的态度。
    就以宽泛的丹道修炼而言，过真空妙有、度脱胎换骨之后，再经历苦海劫数，凝炼纯阳元神、成就地仙位业，便已有不灭之神识，哪怕肉身炉鼎不幸被斩灭，纯阳元神亦可保持清明神识重入轮回新生。
    如果修行未至阳神地仙的境界，转世重来，将会遭遇胎中之迷。肉身庐舍在母体中怀胎发育的过程，便有如重现真空、脱胎换骨，这个过程会把前生旧识消融化散。除非另有什么奇珍法宝助力、仙家妙法护持，否则起码要重修至苦海劫数，方能忆起前尘。
    但转世重修风险甚大，纵然地仙高人，弃庐就舍后，过往道行神通尽皆退消，一切修行几乎要从头再来。虽说地仙高人重修精进将远超常人，但毕竟换了一具肉身炉鼎，资质天赋有变。而且上辈子的许多机缘际遇，都未必能够重复，更别说还有前世今生的红尘牵羁。
    总之尽管练就阳神、成就地仙，修道之人也不会轻易转世重修。毕竟仙道贵生、修身德真，自我存在并不是完全剥离于肉身形骸来讨论的，形神俱妙也不是一句简单空话。
    像玄微子这种，上辈子与仇敌斗法，被对方喝破天人五衰，肉身炉鼎衰朽尽销。若非元神意外穿越，否则他也是打算转世重修的。
    可仔细想想，玄微子如今何尝不是转世重修了？只不过“转世”得稍远了一些，干脆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如此倒也算意外甩脱了前尘纠缠，那今生便好好在修行上用功参悟吧。
    至于圣鳞之子的灵魂转生，玄微子只是听塔瓦隆的猜测，具体是怎样的情形，他也不好下判断。
    “圣鳞大祭丢失了这么紧要的东西，那灵魂转生岂不是要出意外？”玄微子说道。
    “那就轮不到我们来关心了，不过衔尾巨蛇部族延续这么久，又是新大陆历来强盛的大部族，圣鳞之子多做几个备用的寄魂器物也不奇怪吧？”塔瓦隆说道：“主要问题出在那位神裔，如果真是被掳走了，说不定对转生后的圣鳞之子有影响。”
    “神裔？这是头衔？还是什么施法者？”玄微子发现衔尾巨蛇部族已经发展出相对完整的宗教仪轨和传承方式，不能简单以原始酋邦看待了，的确有成为国家的潜力。
    塔瓦隆露出苦笑：“说起来也不知是可悲还是可笑，所谓神裔，其实就是术士。旧大陆的术士血脉由于被神圣之主教会迫害扼杀，几乎彻底凋零。但新大陆土著部族中，却存在不少或隐或显的术士血脉！”
    玄微子点头道：“天生拥有魔法天赋的人成为族群中的重要人物，这也很正常。”
    作为血统中拥有魔法天赋的术士，他们施法能力并不是法师那样依靠高智力的逻辑演算，也不是精魂使者或者德鲁伊以高强感知，追求与自然形成各种联系纽带，而是直接以血统的魔法亲和来衡量施法能力。一般而言，亲和程度越高，术士的魔法天赋也越高。
    术士的天赋血统来源复杂，几乎没有谁说得清，可能是祖先与魔法生物的结合，也有可能是被某些高等存在祝福或诅咒，又或者是经历了某些奇遇，让祖先血统中保留了一丝魔法天赋，静待后代的开发。
    也正是因为内在的魔法力量难以预测，术士并不局限于人类这一种族，任何生物种族都有可能出现术士。
    比如罗莎莲和雪地精巫师阿库玛·玛塔塔，其实他们都算是术士。只不过他们血统中的魔法亲和程度并不算特别高。远还没有达到光凭开发血统天赋，施法能力就可以不断提升的地步。
    在法师们对一些具备魔法天赋的家系或种族进行研究后，认为术士的施法能力，也是需要经过一定学习和锻炼的。只不过比起法师精细的研究、缜密的演算，术士对自身天赋的开发，更像是对本能的驾驭，跟法师施法大相径庭。
    “那这位神裔被拐走，为何会影响转生后的圣鳞之子呢？”玄微子没想明白。
    “我打个比方吧，神裔其实就是圣鳞之子的奶妈与教师。”塔瓦隆像是聊起家长里短一样轻松：“转世的圣鳞之子仍然需要凡人母亲生育，但为了让圣鳞之子更早恢复能力和知识，通常不会交给亲生父母家庭来抚育，而是专门挑选部族术士来照料。
    而神裔能够作为圣鳞大祭的主持者，可能跟术士天然散发的魔法波动有关，让转生的圣鳞之子，获得与神裔类似的天赋能力。更不用说神裔作为圣鳞之子的养育者、教导者，不可避免成为其未来最重要的左膀右臂。”
    玄微子知晓接下来的发展了，轻扫膝盖灰尘：“也就是说，为了对圣鳞之子施加影响，衔尾巨蛇部族之中，会有人专门募集术士进行培养教导，然后令其成为圣鳞大祭的神裔。我说的对吗？”
    “这个也算是衔尾巨蛇部族一贯的传统了。”塔瓦隆笑道：“这么大的部族，内部早就形成好几个大派系，明争暗斗不止。而且他们还主动与术士通婚，尝试培育出天赋血统更显著强烈的术士。这或许也是衔尾巨蛇部族强大的原因吧，他们的施法者可不是只有精魂使者。”
    “但神裔被掳走这件事，完全可以敌对派系的破坏行为啊。没了这个神裔，那就可以换另一个术士来当嘛。”玄微子说道。
    塔瓦隆摇头道：“这次还真不太一样，如今这位神裔是圣鳞之子提前安排好的，就是他自己的学生。这也算是一种对权力的回收吧。”
    “哦哟？这有点像是师徒互度那套嘛。”玄微子在心里笑道。
    古时候有些修行人，如果一世修行不成、历劫殒命，其师父或弟子会去寻觅转世再来之身，重结师徒之缘，引其入门修行。如此师徒间相互度化，接引成道。
    更纠结一些的，干脆就是夫妻道侣间互度，不整出个三生三世、情天孽海的，都不会罢休。
    玄微子不怀好意地笑道：“可既然是圣鳞之子尝试回收权力，说不定部族内的大小势力一起搞事呢？”
    塔瓦隆思来想去，还是否认道：“不太可能，就现在衔尾巨蛇部族的情况，不可能拖着圣鳞大祭不举行的。多一位圣鳞之子，对整个衔尾巨蛇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这种时候破坏部族实力？医师你不要忘了，现在的葛兰法兹可是融合了多个大型部族，不只有衔尾巨蛇一家，有很多人虎视眈眈呢！”
    “这也算是一个理由吧。”玄微子瞧了塔瓦隆一眼：“贤者，你对这个圣鳞大祭了解可真不少啊。人家的底细都快被你摸清楚了。”
    “圣鳞大祭这种事，在衔尾巨蛇部族中又不是秘密，而且他们对魔力的运用，还不如翠绿之环中记载的古代巫术精妙，我可是亲自见过圣鳞之子，与他交流过魔法技艺的。”塔瓦隆很是自豪地拍拍胸口。
    “恐怕是想了解他们圣鳞之子如何做到灵魂转生的吧？”玄微子意味深长地问道。
    “将一众翠绿之环贤者，从‘无尽复仇风暴’中解救出来，依旧是我主要的任务啊。”塔瓦隆叹气道：“当初我就是觉得，新大陆土著的精魂法术，极有可能是解救众贤者的手段，没想到如今……唉！”
    玄微子见周围翠环成员都露出落寞神情，也难怪他们此前几乎将全副精力都集中在土著大联盟。估计他们在与土著大联盟的合作交流中，确实摸索出一些办法。
    “对了，这么重大的事情，你们没有跟那位‘天空歌者’解释吗？他不是传奇精魂使者吗？土著大联盟也是他撮合而成的吧？贤者你说过，翠绿之环是得到他的准许和举荐，才能加入土著大联盟的。”
    听到玄微子的问题，塔瓦隆露出忧愁之色：“我们也尝试过联系天空歌者，但他一向神秘莫测。除非他主动找上门来，否则我们怎么找都找不到的。”
    “贤者莫非是仍寄希望于天空歌者的调停吗？”玄微子撑着下巴说道：“我可事先声明一句啊，如果接下来，不管它是葛兰法兹还是土著大联盟，又或者是拿着别的什么名头，来侵扰甚至进攻柴堆镇，我可不会留手。”
    “我明白，立场问题，我还是能够分清楚的。”塔瓦隆叹了一口气，望向风雪更甚的夜空，说道：“狂乱魔法区要来了。”
    ……
    在这个世界的物质位面中，绝大部分地区的魔法现象都是稳定的，但也有个别地区产生各种各样的异变。
    有的地方彻底杜绝了魔法现象的发生与传递，是比“反魔场”更为纯粹彻底的死魔法区，或者说这就是“反魔场”被开发出来的现实来源。
    也有一些魔法能量天然富集的区域，被泛称为高魔法区，在此地施法者的法术效果能够得到不同程度的增益，如同法师的超魔技巧一样。受到施法者的高度重视。
    而还有的地方，魔法现象与能量陷入了混乱与无序，狂乱魔法区成为各路施法者都为之忌惮的存在。
    施法者们最引以为傲的魔法能力，在狂乱魔法区中，都将彻底被扭曲成无法理喻、全无逻辑的现象。“舞光术”变成“炽焰火球”都是轻的，某位倒霉法师用一道“羽落术”把自己永久变成了怀孕母牛的事故亦曾有过。
    至于说跟自己的魔像交换了躯体，把一位小国的王子变成了下水道蛤蟆，或者法师本人直接螺旋升天变成烟花炸开，这些在狂乱魔法区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幸好，在奥术体系成型的近数百年间，各处狂乱魔法区的位置基本都被标定清晰，成为法师们默认的禁地。不是法师们踌躇畏惧，而是理性的思维与逻辑的演算，确实不能够理解狂乱魔法区的原理。
    更何况对魔法有着极致追求与高度依赖的法师们，可谓是与狂乱魔法区天生不合，就算要探究其中原理，也不会亲身下场。
    只有身处其中，玄微子才隐隐窥探到天地间“万象森罗、百法纷凑”之妙。狂乱魔法区对心灵异能一样会有干扰，所以化身敛藏气息、一动不动。
    但狂乱魔法区，丝毫不会阻碍灵台之中，化身与本尊超越距离的对话，因为那本就是一种另类的自问自答——
    “你也体会到了吗？”化身说道：“眼前天地，仿佛是一片混沌。”
    “混沌非是无知无觉，而是不依后天七窍五官知觉。”本尊提醒道：“凡有所见，天覆地载，皆非混沌。不过是依循一定法度规则显化之相。”
    “混沌非无物，实乃万象之初。”化身也反过来驳斥道：“正如同真空不空，是生妙有之源。”
    “可惜，狂乱魔法区终究不过是混沌妙理在世间显化的浮光掠影，不可舍本逐末。”本尊言道。
    化身嬉笑一声：“能一窥混沌妙理，足见此方外天地并非无前路可寻。若能化混沌为清明，便是仙家灵台造化之功。”
    本尊并未被这话扰动心思，答复道：“我两世修行，至今未成仙道，现在说这些，太早了。”
    “那就不扯这些虚的了。”化身将话题一转：“土著大联盟的情况，说说你的想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