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外志异 - 第170章 圣鳞

    松开五指，水晶飞剑自然化散成点点银芒，玄微子回头喊了一句：
    “不用躲躲藏藏了，该看都看完了吧？”
    此时，乱石斜坡另一侧有几人冒头出来，以强壮巡林客为首，三位翠绿之环成员面带惊疑之色望向玄微子。不过夜色浓重，就算是黑暗视觉也看不到太远的事物，他们方才只是瞧见了飞来飞去的法术光芒。
    玄微子挥挥手捏出魔法光源，跟塔瓦隆一起来到三位翠环成员面前，强壮巡林客看到他们的身影，惊呼出声：
    “塔瓦隆长老！您终于来了！”
    塔瓦隆拍了拍巡林客那壮实肩膀：“终于见面了……当初我们不是约定在灰藤山峡汇合吗？我跟奥兰索医师赶到之后发现你们不在，立刻就明白你们从别的山峡北上。犬牙山脉情况糟糕，我们绕到山脉南边，花了些功夫找到你们的踪迹，反而遇见跟你们后面的一小支葛兰法兹追捕队，刚才就顺势清理掉了。”
    强壮巡林客松了一口气：“抱歉，我们带领这一千多人离开月池城后不久，就被葛兰法兹的一些猎手发现了。虽然我们尽量将他们灭口，但出逃消息还是暴露了。”
    塔瓦隆问道：“那你们是怎么甩脱追兵的？”
    强壮巡林客回答说：“由我亲自带人，将葛兰法兹的追兵引到别处，同时让大部队舍弃灰藤山峡，走这条怪风山峡。”
    “这边的路可不好走啊。”玄微子放眼四处瞭望，当初他听说翠绿之环带着一千多出逃难民赶路，没想到他们走得都是这么凶险的山中峡道。
    强壮巡林客回答说：“就是因为不好走，所以才选择这条路。而且我们都尽量清理了路上痕迹，只要进了犬牙山脉，预言侦测的法术就很难奏效了。”
    “确实，这片山脉中的狂乱魔法区，让预言法术几乎作废。”玄微子收回远眺目光：“不过一千多人，毕竟还是很庞大的目标，牵几条鼻子灵的猎犬，总能找到你们。”
    强壮巡林客望向斜坡下方，刚才的战斗他虽然没有看清，但也心知那是土著大联盟的追兵，说道：“如果不是长老你们到来，我们恐怕就要在怪风山峡跟追捕队拼死一战了。”
    “既然我们赶到了，就肯定是要把这一千多难民顺利带走的。对了，你们的营地在哪里？”
    “不远，幸好队伍中一直有德鲁伊负责警戒。”强壮巡林客朝天上招招手，一只夜枭飞了下来，在几人头上盘旋两圈，又再度飞入夜空。
    ……
    塔瓦隆与玄微子的到来，让一众翠环成员紧绷多日的精神，终于得以放松。除了几个负责汇报工作的巡林客与德鲁伊，塔瓦隆让其他人先去休息，有他与玄微子在，一般的追捕队根本不是对手。
    “之前出逃的几百人，在珊多丽带人接应下，两天前到达柴堆镇，如今已经安置下来了。”玄微子对塔瓦隆等人说道：“而且我也让他们在柴堆镇外围保持侦察，探查是否有土著大联盟的动静……啊，现在该叫葛兰法兹了。”
    “真是感激不尽！”塔瓦隆语气中颇为无奈：“没想到这一次与葛兰法兹彻底敌对，翠绿之环的事业受到很大阻力啊。”
    强壮巡林客听到塔瓦隆这话，不经意瞧了玄微子一眼，心想这种话能够在他面前说出来，想必是翠绿之环的重要盟友了。否则也不会在眼下情况得到这位“奥兰索医师”的支援和庇护。
    “葛兰法兹是怀疑你们翠绿之环，破坏了他们的重要祭祀？具体到底是什么情况？”玄微子和塔瓦隆此前忙于追踪这支队伍，没有详细询问太多事情。
    “这一切纯属捏造！”强壮巡林客一拍大腿，义愤填膺起来：“我们翠绿之环过去协助了他们那么多，而且还提供了不少魔法技艺，让他们精魂法术更加完善。结果翻脸不认人，还要拿我们的人来血祭！”
    玄微子指着周围一圈营地，问道：“那这些难民，都是受你们翠绿之环庇护的信众吗？”
    塔瓦隆接话道：“我们当初与葛兰法兹合作，其中一项就是准许翠绿之环建立村镇、招募信众。翠绿之环虽然不像神圣之主教会那样严密，但也是有自己的教义，以及许多从古代延续下来的神明信仰。”
    玄微子只是摸着下巴、沉默不语，没有流露太多表情。过去的翠绿之环在他看来，更像是一个施法者互助会，加上乡村田园与自然环境的保护者。
    从切实的社会关系来说，翠绿之环不像奥秘之眼、五芒星之塔这些法师公会组织，以极为强势的方式和手段，占据着重要资源的开发与生产。从理想的神圣价值而言，翠绿之环也没有神圣之主教会那样，为普罗大众提供精神上的麻醉与安抚。
    确实，翠绿之环将发展重点着眼于乡村田园，通过指导农业生产、救治伤病等行为，在缺乏有效治理的乡村环境，成为不可忽视的重要组织，也是发展信众、扩大影响的途径。
    可是在魔法技艺的开发上，翠绿之环远没有法师奥术那样飞跃式的进步；在人才培养上，也没有法师学院的完备全面。
    而在组织动员能力上，为了获取更多工商业利益的帝国，主动站在土地兼并一方，就注定是翠绿之环最大的敌人了。因为翠绿之环的基本盘以乡村田园社会为主，两者几乎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
    最后，就算大伦底纽姆帝国建立以来，神圣之主教会的势力已经不断萎缩，可是烂船还有三斤钉，千年信仰底蕴毕竟不是假的。帝国那风风火火的土地兼并，造就了大量贫苦的失地农民，他们转过头来成为教会的忠实信徒，近些年反倒颇有起色了。
    哪怕不是盟友，玄微子对翠绿之环这样的组织，也是挺感兴趣的，是乐于打交道的对象。可他们的做法，在这个竞争残酷的时代，终究过于脆弱。
    而且当个体掌握强大暴力，资源和财富向强大个体富集，翠绿之环也没法生搬硬套地搞“农村包围城市”那套。乡村田园作为人口、粮食与基础原料的生产场所，在这个世界，并不具备转化实力要素的能力，除非能够彻底扭转这种现况！
    不过坦诚地说，法师固然拥有强大的施法能力，但其本身也是需要高昂成本来支撑维系的。就玄微子看来，翠绿之环中，以德鲁伊为首的自然法术体系，不仅成本更低，而且有利于普通人改善生活，甚至是与生态环境有着更为良好的互动形式——但其本身仍亟待改进。
    所以也难怪翠绿之环此前打算与土著大联盟合作，除了是精魂法术与德鲁伊法术的相似，也包括那种相对朴素、亲近自然的生活方式。
    或许塔瓦隆这些仅存的高层人员，希望让土著对翠绿之环产生“认同感”，在新大陆上“借尸还魂”。
    只可惜“认同感”的主体，是人，是有着主观选择与判断的人。“认同感”本身就隐含着一个前提，那就是经过选择而“认同”。
    能够认同，自然也能够排斥。否则就是单纯的精神控制了——这种事还不如让玄微子的心灵异能来做。
    作为一个有着明确目标的群体，甚至是打算建立国家、统一土著部族的葛兰法兹，理所当然会要求翠绿之环成为它的一部分，而不是反过来由翠绿之环主导葛兰法兹。
    玄微子就是认清了这点，所以早就预料到翠绿之环会跟土著大联盟不和。至于具体会以什么形式发展，是和平体面的退出，或者强行兼容吞并，甚至是毫不犹豫地狠下杀手，那就要看当时情况了。
    “也就是说，有不明身份的人物，刺探衔尾巨蛇部族的机密，并且窃取了他们的祭祀器物，还拐走了一位神裔，顺便栽赃到翠绿之环的头上？”玄微子听完塔瓦隆与强壮巡林客的叙述，明白这不过是事情的导火索罢了。
    见塔瓦隆有些凝重的表情，玄微子面带深意笑容地问：“贤者，你们真的没有试过刺探人家部族的机密吗？”
    塔瓦隆听到这话，脸上挂着一派心知肚明的微笑：“这种事大家彼此都做，没什么好说的，各看本事而已。但盗窃、拐人这些事，翠绿之环绝对没做，我们疯了才这样自断前程！”
    强壮巡林客问道：“会不会是葛兰法兹自己干的？就为了把我们赶走？”
    塔瓦隆沉思良久，最后还是摇头道：“也许他们之中有人想过给翠绿之环栽赃嫁祸，但那可是衔尾巨蛇部族的圣鳞大祭啊，搞不好会被对头以亵渎太初精魂的名义进行攻击，不是能够开玩笑的事情……而且我之前也趁机施展过预言法术，发现葛兰法兹内部最近貌似不太安稳，估计是真的有东西丢失了。”
    “圣鳞大祭？那是什么？”玄微子问道。
    “那是衔尾巨蛇部族的传承祭礼，类似其他土著部族的巨灵仪式，但要更特殊、更严谨、更宏大，也更血腥。”塔瓦隆说道。
    “血腥？有活人献祭？”
    “每次圣鳞大祭，都要向衔尾巨蛇献祭九百九十九人的鲜活心脏。”塔瓦隆说道：“被献祭者的尸体会塞入一种叫鳞心果的特异植物代替心脏，在法术作用下被转化为鳞心卫士——类似于法师的肉身魔像。在战场上是非常得力的战士，有不俗的法术抗力，而且能够被随意驱使。”
    “呵呵。”玄微子发出笑声，分不清是喜是怒，听他说道：“我记得沃夫提起过，翠绿之环以前也搞过活人献祭的事情吧？”
    “是搞过，没什么要掩盖的。”塔瓦隆皱眉说道：“翠绿之环尝试重现古代德鲁伊的法术，试过很多手段，活人献祭也是其中之一。这其中是非对错，的确值得商讨，我也不会为其辩护。
    再说了，这年头法师成批买卖奴隶，用于活取灵魂、制作死灵生物的事情，难道还少了？生命难道会因为是带着项圈的奴隶、或是穿着干净衣服的祭品，而有什么本质区别吗？”
    “贤者不用紧张，我不是来搞什么道德批判的。”玄微子说道：“我也听说过，土著大联盟中有一批悍不畏死的士兵，原来是这种魔法造物啊？不过一次就近千人，这规模也太大了吧？”
    “当然不可能全部转化成功，鳞心果的产量也跟不上。”塔瓦隆说道。
    “哦~原来你们刺探的秘密，是鳞心果啊。”玄微子一语道破。
    塔瓦隆撇了撇嘴没说话，肩头上的小翠鸟叫唤道：“大坏蛋、大坏蛋！干嘛说出来呀！”
    “咳咳，明白明白。”玄微子捻了捻眉毛，缓解尴尬道：“那现在圣鳞大祭出了差错，葛兰法兹相当于少了一批士兵来源，问题确实不小啊。”
    “不止！”塔瓦隆却说道：“鳞心卫士只是圣鳞大祭的副产品。”
    “靠！这还能是副产品？别告诉我主菜还是什么老家伙灵魂转生到婴儿身上的破事啊！”玄微子骂了句脏话。
    “啊？医师你竟然知道？！”塔瓦隆也吃了一惊。
    玄微子也当场愣住，他原本只是在心里狠狠腹诽转世灵童那一套鬼玩意儿，没想到这个世界竟然真有类似的事情！
    “贤者的意思是，圣鳞大祭是为了让他们部族中的某位重要人物灵魂转生？”玄微子按下惊讶，询问道。
    塔瓦隆说道：“按照他们的说法，太初精魂衔尾巨蛇，在尘世间留下五片圣鳞，化为衔尾巨蛇最初的子孙，也就是衔尾巨蛇部族的祖先。虽然圣鳞之子会受到尘世生物寿命的限制，但它们的灵魂是永恒不朽的。圣鳞大祭就是为了让这几位圣鳞之子能够成功进行灵魂转生。”
    “就像蛇蜕皮一样？”玄微子忽然问了一句。
    塔瓦隆闻言笑了出声，然后点点头：“大概差不多吧。”
    玄微子边想边说：“假设这些说法都是真的，那么代代相传下来，这些圣鳞之子，恐怕实力非常强大吧？”
    塔瓦隆说道：“他们能力成长很快，成年后就达到高等层次了。法术威力或许没有之前见到的图腾师那么强悍，但有很多奇特能力，而且也是部族中指引精魂使者的导师。”
    玄微子被这话勾起了好奇心：“那现在葛兰法兹中，还有多少位圣鳞之子？”
    “只剩下两位了，另外三位在岁月流逝中，已经无处可寻。”塔瓦隆摇头道：“所以我说圣鳞大祭对于葛兰法兹与衔尾巨蛇部族十分重要啊，他们没有谁敢拿这桩事来冒险的，尤其是如今这种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