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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牢头心中疑惑,便安排了一下手下禁子暂且照顾好张顺,不要让他受到半点委屈。便自顾离了监狱,往府城东头走去。
原来这城东经常有位老道士摆摊。指点凶吉,颇有道行。这牢头打算找他“问问路”。
到了城东,太阳已经沉沉将坠,正值晚饭时刻。那牢头正见那老道士正在收摊,便急急喊道:“马道长,且等我一下,我有些疑惑想向你询问询问。”
“问前程、子孙还是钱财?”马道长便停下手里的活计,反问道。
“呃......”老牢头左右看了看周围无所事事的人群,怕他们一会儿围上来坏了自己的“大事”,便低声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且找个馆子,我们边吃边说。”
马道长一听,还有如此好事,不由大喜,说不得是一单大生意。便收拾完摊子,一起去下馆子去了。
到了馆子,找了个偏僻的地方,老牢头点了两个小菜,一瓶小酒,然后挥手把店小二赶了下去,亲自给马道长满上,然后低声问道:“道长可知朝天伏羲骨是什么吗?”
马道长一听,心想自己这如何不知,前几天刚见到有人是这幅面相,自己还特意翻了翻相书,便回答道:“老刘头,你这是何意?老道我算了一辈子命,难道还有不知道的面相吗?这朝天伏羲骨是大富大贵之相,帝王将相,明白吧!”
“那这朝天伏羲骨如何长相?”
“这是贫道吃饭的本事,本不欲说与你听。念在你请老道吃酒,诚心诚意,我且说给你听,你回头要给我加钱。”马道长本着知识就是财富的心里,毫无顾忌的卖弄自己的“知识”。
“这朝天伏羲骨,其实就是脑袋两遍带棱,鼻子,特别是这两眉之间高高隆起,看起来就像一颗朝天的大印一般。按理说,这本该叫朝天大印骨,据说三皇中的伏羲就是这幅长相,故而称为‘朝天伏羲骨’。”
“这面相贵不可言?”
“贵不可言!”
“那如果那人双手过膝,还长着重瞳呢?”
“什么?!”马道长心中大惊,失手打了手中的酒杯,这人莫不是前几天自己见到的那位贵人吗?自己本打算过几天,再去烧烧冷灶,借个善缘,莫非这牢头也见到了?
这时候店小二听见声音,跑了过来,老刘头不耐烦的呵斥道:“这酒杯一会儿算我账上,再拿个新的来,莫耽误我和道长谈话。”
待到那店小二新换上酒盏,不待老刘头说话,那马道长便装模作样的说道:“你且别说,老道我先为你相一相面。”
“老刘头,你这相貌我也给你看过几次了,说实话,平平无奇,平平无奇啊。不过今天却有不同,主子孙大富大贵之相,莫非这两天遇到了贵人不成?”反正这老刘头也没几年好活了,还能看到子孙是衰是旺不成?
老刘头心里一喜:莫非这人还真是真龙天子不成?如此这般,我需救他一救,混那么一个从龙之功,这泼天的富贵就要来了。
于是老刘头低声对马道长说:“道长,不瞒你说。老头子我今天在监牢遇到一位贵人,相貌正如道长所说,贵不可言。不知老头子我是救他一命,还是顺其自然。”
马道长心想,果然是那张顺,这张顺牢狱之灾却是因我一言道破天机而起。正所谓天机不可泄露,老道我泄了天机,恐上天对我不利,我需先弥补一番,了解了这份因果。看来这上天将老刘头派过来,就是给我这次机会。
于是马道长一脸神秘莫测的对老刘头说:“真龙者,天命之所在。害之者,必受其咎;助之者,必受其贵。你细细考量吧!”
老刘头听了,心中大喜:苍天开眼呐,我老刘头蹉跎半生,居然有此好事,万万不可错过了。
吃罢饭,信了马道士的邪的老刘头回家便翻箱倒柜找自己家的钱财。老刘头儿子和媳妇正端着碗吃饭呢,见到了就奇怪的问道:“爹,你弄啥嘞?”
老刘头当牢头这么多年,也积攒了不少积蓄。他翻出来几十两银子,揣在怀里,说道:“爹爹这次遇到了一次‘大买卖’,如果‘生意’做的好,这辈子你们享不完的富贵啦。”
老刘头儿子年近四十了,还是一个闷葫芦,窝里横还行,一讲外面的事儿,就不敢吱声了。反正外面事情都是老刘头操办,儿子媳妇也不去管他。老刘头也自顾揣在银钱连夜到各处打点。
这其中变故张顺却不知道,他还在监狱里煎熬。要说不绝望害怕,那是不可能的。不过,他无论前生还是今世都有两个优点,就是无论天大的事情,他都是:一面不改色,二不放弃希望。
如今张顺虽然陷入困境,甚至说绝境,但是他还是觉得不到最后一刻,自己犹有一线生机。所以他神态自然的和招呼自己吃饭的禁子一边闲聊,一边试图套取一些情报并拉近一些关系,看看能不能找到生路。
这里陪他吃饭的禁子,却是老刘头打点安排的两个下手,本来特意不告诉他老刘头的安排,想看看此人绝望之下如何恐惧痛苦的。却没想到此人神情自若,宛若亲邻串门,不由都暗暗称奇。
这两个禁子回头转述给牢头老刘头,让老刘头更坚定了自己遇到“真龙”的想法,于是他更加卖力的进行营救张顺。
话说老刘头前后打点了几十两银子,最终有人给他支了个招,说:这事儿最终还要着落到宋推官头上。原来这个时代,府衙一般都是由推官执掌刑名事宜。与知县并列的一般称为推知,与知府并列的一般称为推府,又称豸史、司李。这陈州执掌该事的便是宋推知。
这宋推知为正七品官员,老刘头虽然与之同州供职。身份之别却犹如高山深渊一般。不过,幸运的是身份有高下之分,银两却无品之别。
通过其他中人搭线,这老张头就把银子使到这宋推官手里了。却没想到这宋推官只是捻了一角银子,余数全部退回,并留下话说:“我也知道这张顺本系冤枉,可是这是府君发下的话儿。我不方便驳了他的面子。若是能找其他佐贰、乡绅与府君说上话,我或可帮衬一二。”
老刘头听了这话,这才慌了神。他本是吏役出身,向来信奉“有钱可使鬼推磨”,很少遇到钱还解决不了的问题。无可奈何之下,老刘头又找到了马道长,请其指点迷津。
这马道长走南闯北,果然比老刘头眼界开阔,便道:“此事易耳,从龙之功老道我也要当仁不让。奈何囊中羞涩,不好开口求人。”
老刘头本着“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的想法,又咬牙塞给了马道长几两纹银。马道长收到银子就办事,痛痛快快出了府城,去找那李家庄李庄主去了。
原来这李庄主却是陈州卫百户,其父原是举人。与卫所千户百户及举子皆有来往。李父即没,李庄主未防家计中落,多与卫所军官和府中官员来往,声望颇高。这马道长也数次出入其门,有过数面之缘。
这一日,马道长来到李家庄拜见了李庄主,喝了一会茶水,客气了几句后,便故作惊人之语道:“李百户,贫道此来,一不为茶水,二不为酒食。而是念你多年款待贫道,又乐善好施,积福积德。故而有一场泼天的富贵送与你!”
“李某洗耳恭听!”那李庄主何等样人,哪里肯信。
“福兮祸所依,泼天的富贵往往伴随泼天的祸事,你确定让下人都在这听着?”马道长似笑非笑道。
那李庄主本想你爱说不说,谁稀罕呐。可是转念又一想,反正左右无事,出于他人口,入于自己耳,能有什么。便挥下下人,作洗耳恭听状。
见左右已经退下,马道长暗中松了口气,表面是却神情肃然,右手一挥拂尘,道:“法不可传六耳,谋不能密三人。李百户且甚之,否则毁家灭族亦在不远!”
李百户心中一颤,心想:遭了,这人莫非要拉我作谋反的勾当?我本生活优渥,且不可上了他的贼当了。
“李百户莫要见我是一个普通道人,吾实乃是寻龙使也。我们乃战国鬼谷子一脉,盛世乃隐,乱世乃出。我们上观天地星辰,下观山川人情,寻龙脉,找真龙,辅助皇帝做龙庭!”
“道长,我素来与你无冤又无仇,还常加供奉,你如何竟想害我?吾自知往上五代以内,无大富大贵之祖,往下三代一下,无天资聪慧之辈,如何敢作真龙!”李百户听了马道长言语,顿时汗出如浆。
“嗯,李百户有自知之明即可。吾观你面相不过小富之命,最高不过百户,如何敢自认真龙也?”
“你道我如何常在这陈州来往,非我无远途之望,非我有安贫之心。实乃师门早已望气寻得龙脉,只待真龙出世,待时而辅助其安天下也。”
“今真龙已出,却因贫道好酒而误泄天机。如今真龙危在旦夕,正需我等助他一助。若是知而不扶,吾恐其知而自解其困,吾等反受其害。”
“幸好我不知真龙是谁,不受其害!”李百户松了口气。
“不,这真龙乃是张家庄张顺也,现被关入府衙大牢,正等李百户您去解救。现在汝已知之矣!”马道长叹了口气。
李百户闻声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不由瞪着马道长,恨不得提起刀来一刀砍死这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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