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主[GL] - 镇国公主[GL]_分节阅读_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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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镇国公主[GL] 作者:允

    镇国公主[GL] 作者:允

    父亲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书案,我知几地让开,笑嘻嘻道:“兕子替阿耶研墨。”装模作样地搅了几下,拿笔蘸好墨,两手恭恭敬敬地捧给父亲,父亲接过笔,对着笔尖看了一眼,在砚上又抹了一遍,才提笔勾勒,写下两个字,问我:“你可认得?”

    我偏头一看,却是篆书的“太平”两个字,立刻便笑道:“是我的名字——谢阿耶赐字。”

    父亲一怔,摇头一笑,叫人把那一札给我,提笔想了一回,却换飞白书,写下四句:

    尊浮九酝,礼备三周。陈诚菲奠,契福神猷。

    写完提笔侧头问母亲:“七娘以为如何?”

    母亲从他身侧看了一遍,却不评字,只笑道:“兕子也十三岁了,记得她出生前几月,三郎与我还在泰山同赏云海,一转眼都已经这么久了。”

    父亲笑了笑,携母亲的手道:“今秋若我身子好些,我们再去一次罢,把孩子们都带去。”

    母亲点了点头,看了我一眼,我忙卷了父亲赐的字告退,母亲叫婉儿送我,一出门,我便挽住婉儿的手道:“上官师傅,今日…阿兄怎么了?”

    婉儿低声道:“节略都在匣子里,公主自己去看罢。”

    我便知这是母亲授意,谢过她,匆匆去了偏殿,那里有宫人捧给我两个匣子,一个里面有三封奏疏,上奏的都是低品文官:一封说古来天子的富贵都是在深宫内苑,不叫百姓看见,以免损伤天子名声,如今天子却在洛水上建起长廊,往来民人都能看见,知道是皇帝为享乐而建的离宫,未免伤君王之德望;一封说,皇帝带头围水造离宫,王公之家争相效仿,恐怕开奢靡风气;还有一封说,如今战事纷繁,又有大旱,请天子做出表率,下诏停三年内的宫室营造——这三封奏疏上都有东宫属官做的节略,我便知是呈送到省中,太子先行阅览过,再呈递给父亲和母亲的。

    另一个匣子里有两封奏疏,却是未经太子,直送到母亲面前的:一封是侍御史狄仁杰的上书,说韦机为父亲营造的宫室太过壮丽,导天子为奢泰,请从重处罚;一封是我的师傅苗神客的奏疏,却说天下大旱,又起兵灾,必是宰相不贤,要追宰相的责任。

    我见到狄仁杰这样鼎鼎大名的名字,不免有些激动,将他的奏疏特地挑出来看了看,只觉字写得特别漂亮,用词遣句,倒也无甚特别之处。且上阳、宿羽等宫都差不多造好了,他才来上这道奏疏,未免太晚,再一品,便觉出此人的狡猾来了——上阳宫是给父亲养病用的,不可能停建,然而他身为侍御史,职责所在,又不能不进谏,所以就选这造得差不多的时候来上书,也不说父亲不好,而说韦机把宫室建得太壮丽,既劝了父亲,又给父亲留了面子,而后人忌惮弹劾,也未必敢如韦机这般接这样的差事,亦是一项警诫。另外一个上书说请父亲停三年宫室营造的则完全是废话,最重要的几宫都已建好,以后哪怕不营造宫室,修葺总可以罢?至于修葺的规模,以及修到何等程度,还不是父亲和母亲说了算?这人要么是个书呆子,要么是个老滑头,他又不是御史,进谏本非分内事,却又要上这样不痛不痒的奏疏,内中实在值得玩味。

    我怕父亲出来看见,只记住这几封奏疏大略,便匆匆回去。因实在是被母亲的手段震慑过,连在路上也不断琢磨这几封奏疏的深意,分析上书人的身份背景,可惜我对朝务实在是不了解,想了一路也没想出个结论,倒是回寝殿时看见韦欢,倏然想起一事,拍掌道:“阿欢,韦机是你从祖父,上回太子带我出去时,他也在的!”

    韦欢莫名其妙地看了我一眼,伸手接过我怀里的御笔卷札,仔细检查一遍,方叫人用匣子收好,我拽住她的手,低声道:“去年阿耶派太子来洛州督造宫室,所以太子才与韦机有往来,一旦有谁弹劾上阳宫的不是,韦机固然要受责难,太子却也讨不了好。狄仁杰抢先弹劾韦机,看似牵连太子,其实只要韦机把锅背了,太子也就安然无事了。”

    韦欢抽抽嘴角,道:“二娘又说怪话,什么锅不锅的,是要做爨炊之事么?”

    我才察觉自己一不小心又用了前世的口语,讪讪笑道:“阿欢,我渴了,你泡杯茶给我,不要那些盐啊什么的,你就拿热水给我清清的煮一杯,你若不会,我教你煮两杯,我与你到湖边去坐着品茶去,有事想同你商量。”

    第107章 .沏茶

    如今的习气多用团茶,研成碎末,视人数多寡撮了加盐煎煮,因此我偶一动兴,想如前世那般泡茶,殿中却全是大大小小以盒子盛放的茶末,韦欢不解我的意思,还只要拿那茶末去煎,我忙止了她,叫人去库里取了一团茶饼来,用刀切下一小块,小心去掰茶叶,韦欢从未见过这样喝茶的法子,弯着腰,好奇地伸手捏了一下茶叶,问我:“这样煮的茶能喝么?”

    我难得见她好奇,故意要卖个关子,便将精心选出来的十来片完整的紫笋叶放在茶碗里,笑嘻嘻道:“我也不知,试试看罢。”

    韦欢拍拍手起身道:“二娘若想试新的煮茶法,用些罗浮茶、岭南茶都好,做什么这紫笋,一共才得十斤的东西,这么一削,就削了二斤了。”

    我取茶时还未留意,这时一看,才见果然是湖州“紫笋”,这是父母巡视时偶然经人进献而得,母亲喜欢其味道清冽,却嫌常贡扰民,只叫人去湖州采买过一次,并不设土贡常例,因此宫中所存并不多,我这里也只得一饼十斤,我自己只喝过一回,那一回韦欢也跟着喝了,觉得此茶极好,我要送给她,她又不肯,说无功受禄,叫别人看了不好。我眼珠一转,故意又切了一刀,总将这茶饼切了有七八两下来,从中又只选了一小撮,掇在一处,余下的便不理了,韦欢深吸一口气,道:“这么些茶,二娘都不要了?”

    我笑道:“我只要整片茶叶,这些都散了,我不喜欢,你若喜欢,便收了去罢,不然也是扔掉。”

    她略带责备地看了我一眼,伸手将四散的紫笋都拢在一处,敛容道:“既如此,便谢娘子的赏。”

    我见她肯收,立刻便笑道:“你若喜欢,把这一饼都拿去,我不要了。”谁知却是做得过了火,她倏然明白了我的意思,抿嘴道:“娘子不必如此。”

    我怕她生气,忙改口道:“只是玩笑,总共才十斤的东西,我怎么舍得?你快叫人收着去,我明日还喝。”

    韦欢像是有些哭笑不得,嘴角扯了一下,定定看着而我,重又道:“娘子不必如此。”

    她好久没这样看我了,眼神亮晶晶的,像是什么都能看穿一样,我无端心虚起来,匆匆起身道:“什么如此不如此的,你和我打哑谜呢?我听不懂。”捧着茶碗出去,外面早备下火炉,煮了一壶金沙泉水,我挥开煮水的宫人,自己蹲着揭开壶盖,谁知这壶盖早已滚烫,我只一碰便缩了手,韦欢在我身后见了,忙过来看我的手,我催她道:“你别管我,快看水沸了没。”

    她瞪了我一眼,对着我的手指吹了吹气,才回身去揭壶盖,我忙道:“小心烫。”她头也不回地道:“二娘放心,我…嘶。”却是她也被烫了一下。

    我笑得差点端不住碗,又要去看她的手,她把手藏在身后不让我看,却对看水的宫人道:“你看看水沸了没?”

    那宫人趴在一旁道:“正是一沸时候,可以放茶了。”

    韦欢拿眼看我,我道:“不要煮的,你等全沸了取一勺水来。”指导她等水滚时倒入茶碗,就在廊下放温,叫韦欢与我面对面坐在廊沿,拱手道:“韦四娘,尝尝我泡的茶。”

    韦欢瞥了我一眼,将手慢慢拿出来,小心端起茶碗,仔细看了看色泽,犹犹豫豫地放在嘴边啜了一口,品咂片刻,道:“淡。”

    我道:“你这样说,便是不懂这妙处了,茶味就是要清、淡,总喝那大盐大卤的,有什么意思。”

    她听了若有所思,又喝了一口,歪头道:“余味回甘,偶尔喝喝,倒也不坏。”再啜一口,才放下茶碗问我:“二娘有什么事要问我?湖边太远,不如就在这廊下说罢。”

    我左右环顾一圈,见这里视野开阔,又临着庭院,的确是谈话的好地方,便屏退从人,向韦欢道:“今日阿娘给我看了几封奏疏。”

    韦欢挑了挑眉,似是不以为奇。

    我踟蹰少许,才道:“太子…托我进言之事,我已经向阿娘说了。”

    韦欢将茶碗端在手里,慢慢转向庭院,盘腿坐正,方道:“二娘决定要跟从陛下,心里却又没底么?”

    我摇了摇头:“母亲一定会胜的,完胜。”虽然父亲的身体是个极大的变数,但我更愿意相信母亲。

    韦欢讶然看我,似是没想到我会这样坚定,我也学她那般面朝庭院,两手支撑在身后,两腿耷下回廊,在空中一摆一摆,隔了一会,韦欢才道:“我斗胆说一句,二娘不要生气。”

    我道:“你说。”

    她低了头边摆弄着襦衫下摆边低声道:“陛下生性多猜疑。我近来颇观史书,举凡猜疑之人,最忌旁人游离不定、首施两端,二娘若要站在陛下那边,便一定要坚定坦诚,不可犹疑。”

    我点头:“我省得。”

    她顿了顿,又道:“既是这样,若是陛下和二娘说了什么,二娘不要事事拿来问旁人,有不决处,宁可直接去问陛下,也不要…泄露禁中密语。”

    我心头一凛,转头看她,她抬头看了远方,两手撑在身后,两腿在空中摆荡:“有些事,我可以为二娘咨议,有些事,只怕二娘还是不要问我,一则免得我不通朝事,出错了主意,再则也怕陛下知道了不高兴。我…毕竟是后宫中人,而且,也没有品级。”

    我自替她立威之后便表奏母亲,请给韦欢封赐,谁知母亲准了宋佛佑的品级,又许我再将好几个旧日亲近的宫人都召回当值,却对韦欢的身份不置一辞。因此她在我这里虽然颇有体面,却依旧是不尴不尬,无品无职,若这么说起来,将前朝政务问她,的确是有些不妥。可是我这里除了韦欢,根本也没有别的人可以商讨了,难道真的要我去问母亲?

    韦欢像是察觉了我的心思,笑了笑,又道:“二娘若真想找人商议,莫若去问几位师傅,我听说他们都是陛下所倚重的近臣,常召去咨议。”

    我和苗神客几个其实还不太熟,犹豫道:“这些事问他们,怕不大好罢?”

    韦欢道:“也不必就这么直白,说不定就上课时提一句。他们就不回答,难道还能怎么了你不成?再说,陛下选他们为二娘师傅,不就是有参议的用处么?”

    我一想倒也在理,只还不大情愿,嘟囔道:“要是崔二在就好了。她有时与我论及时事,倒是颇一针见血。我也不直白地与她说,只化成前朝故事问上两句,想必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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