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恍 - 分卷阅读138
喜悦的光渐渐熄灭,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不得已,只好带我秘密出京。我说谁也不准跟,她便听了我的话,谁也没带。两个人,一辆马车,颇有些浪迹天涯的意思。
说不得,那时候我真的心灰意懒,觉得人世也无非如此,当真没意思。可她在我身边,默不作声,却如涓涓细流,总能把我从边缘地带拉扯回来。
而后她背负着我,仿佛于她就是整个天下。她没怕万一跌落,我们都会死无葬身之地。我抱紧她不算强壮的肩背,她灼亮的眼眸,坚定的神色,全部落在我眼里。
这便是我的郎君,哪怕她跟我一样,是个女子。
我就爱她,和我一样,是个女子。
第90章 苍山雪(八)
头一回以文官身份上朝,郎怀摸着自己头顶的三梁冠,颇觉累赘。
“兕子,又不是大朝会,不必这般的吧?”郎怀着实不喜那宽大的官袍,跟明达抱怨。
“我猜大哥也不会这般打扮。”明达拍开她的手,理了理腰带,往后退了一步,又点点头。
“那你为何非要我穿这一身?”
“我想看看咯。”明达嘻嘻笑道:“好了,你可以换了。”
郎怀哭笑不得,手下却利索,很快换上件绛紫的窄袖常服,去了三梁冠,换了顶貂皮幞头,额间镶着块儿成婚之时,明皇赐下的卵状白玉。
纯钧的剑鞘还未铸好,她犹豫片刻,便没携剑。竹君在外唤道:“爷,时辰差不多了。”
郎怀高声应罢,伸臂抱起明达,把她送回床上,柔声道:“你且再睡会,早朝后还得处理公务,恐怕回来都该用晚膳了。今后你就安心睡,不必起来。”
明达缩进被窝,果真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眸。郎怀吻了吻她好看的樱唇,掖好被角,拉上帐子,才转身出门。
早朝在宣政殿举行,李迅精神尚好,似乎有些畏寒,披着件斗篷进来。等被殿内的地龙熏暖,他解开斗篷,果然如明达所言,不过是件半旧的裘衣。
明皇不在,他只站在御阶上,领着大臣们一起对龙椅拜了三拜。李迅转过身,蓄了短须后,人显得更稳重些。
“今年最后一批安西的饷银粮草可送出?”李迅开口,先问今日当值的户部侍郎。
“殿下放心,早已点齐,今日出城。”
“河南道赈灾的后续事宜,户部又如何?”李迅手里拿着张卷纸,另一只手接过内监递上的墨笔,边勾边问话。
“回殿下,长安城中募集的旧衣物等已经装车。至于过冬的粮食,也在准备中。淮王殿下交代过,臣等不敢掉以轻心。”
“岭南郡的几个空缺,吏部准备的如何?”
“回殿下,已经拟了几个候选,您请过目。”
“杜明堪用,药延嗣还可再看两年,息沅擢升广州节度使。”
“臣遵旨。”
郎怀人虽然站在前面,却一直默不作声。李迅处理政务,虽说及不上李迁那般行云流水,但该有的远见,一样不缺。
况且虽是夺嫡,但他并非任人唯亲,吏部所举荐的几个人,若有真才实学,李迅当即启用,或升迁,或调任,一副开拓的胸怀,哪里看得出夺嫡而引起的倾轧。
早朝进行得很快,一个多时辰,便将大唐各地的要紧事安排完。
“今日起沐公便是我朝新的兵部尚书。”说罢正事,李迅放下纸笔,踱步走下御阶,丝毫不掩饰喜色,道:“沐公虽说出身武将,但兵部并非打仗的地方,这些时日还得抓紧熟悉才是。”
“殿下说的是,臣知晓的。”郎怀躬身行礼,道:“臣正打算早朝结束后,去兵部衙门要往年的折子文书好好看看。两位裴侍郎都是肱骨之臣,臣不敢称大。”
“你知晓这道理,孤便放心了。”李迅一笑,挥挥手示意早朝结束,自回东宫。郎怀侧身,对今日当值的裴庆微微一笑,道:“裴侍郎,请吧。”
兵部衙门位于六部西侧,三进的院子,廊房里存放着历年的文书。郎怀跟着裴庆在这里来回转了转,回了大堂。
毕竟她是当朝的国公,明皇钦点的兵部尚书。今日除却派出长安的人员,都在大堂上侍立,等着见见明皇眼前的大红人。也有对她好奇的,眼巴巴想看上一眼,沐公爷究竟长什么样。
郎怀负手跨进门槛,脊背挺直,目不斜视,直接走到裴庚身前站定,道:“郎某初来乍到,虽说领着尚书,但具体事务还得两位侍郎多费心。”
裴庚躬身执礼,道:“国公谦虚了,这是下官份内。”
郎怀点点头,自行绕过桌案,坐在了椅子上。大堂里站着的三十几号人,郎怀眯着眼从他们面上扫过,那些人只觉得后脊背一寒,忽而想起来这位可不仅仅是明皇眼前的大红人,亦是战场上真刀真枪杀过人的,顿时都收了小觑的心思。
裴庆打心眼里和郎怀不对路,因而裴庚先行开口,说的是现下兵部各级官员,和今年的几个要紧事务。他自打入仕便在兵部,说起来自然头头是道,条理清晰。郎怀默默听着,对唐飞彦所言不由动心。
或许当真可以说服这位裴太爷眼里最看中的孙子,赢得一部分裴氏的支持。她心下思量,当然没忽略掉裴庆眼底的愤恨。
盏茶功夫,裴庚便说完了。郎怀拿起桌上的兵部官印,道:“兵部空缺这么久,可见陛下着实看中。我知道你们都对陛下为何偏偏选中我,很是不解。”
她今日来此,就为立威。刻意顿了片刻,郎怀才重新开口,道:“你们都知晓,淇公是我舅伯,他为何离开,想必擅忘的人都不记得了。北庭都护府都督卸任,淇公便去了北庭。御林军大统领空缺,昌进侯晋升。所以,我来了这儿。”
“陛下要懂兵事的兵部,而不是夫子交出来,只知道纸上谈兵的兵部。”郎怀有意无意看了眼裴庆裴庚,淡道:“恰好,我打过仗,且很懂兵事。”
“自今日起,这枚官印,我亲自保管。”郎怀伸手拎起那枚寸方的印章,而后道:“我知晓兵部并非战场,不是杀敌多少来衡量诸位的。但兵贵神速,边关的消息递回,多久能给反馈,才是兵部最要紧的。”
“但眼下却有一件大事,想必前几日殿下也送来文书。”郎怀用食指敲打着桌面,道:“征西五年,当初从长安出发的八万将士,阵亡者三万余人。期间一直有新兵补充,这也不提。如今八年过去,是该募兵了。”
此事是裴庆所负责,他只得踏出一步,道:“禀国公,各道拟募名额正在和户部协商,至于具体文书的下发,大约会在年前。此次拟定募兵五万以换防,正要遣人去给陛下送信……”
郎怀打断他,道:“八万,五万不够。”她看到裴庆面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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