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亡屋 - 第469节

    我干笑两声，说道：“是啊，有点滑稽。”
    小姑娘说道：“我没有能力阻止他们捞鱼吃鱼，又不能把所有的渔夫都弄到河里面淹死。后来我就想了一个办法。你们活人既然吃鱼，那我就吃活人。这样两债相抵，才算公平。”
    我心中暗想：“原来你们两个吃活人，是从这里来的。”
    小姑娘说道：“我给村民托梦，告诉他们，如果想要风调雨顺，那就要每年供奉一个人。不然的话，我让他们出一次船，就死一个人，下一次网，就捞个空。这些渔民自然怕的了不得。于是就答应我了。”
    我瞪着眼睛说道：“这么简单，就答应你了？”
    小姑娘说道：“是啊。那时候有一个老乞丐，带着一个小孩，沿街讨饭。那村民就说，你吃我们的百家饭，也有几年啦。这孩子根本就是我们养大的。现在用得着他了，他也该报恩了。然后就把小孩抱走，放到了鱼神庙里面。”
    说到这里，那小姑娘居然流下口水来，她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两眼放光的看着我：“人肉的滋味，可真是不赖。”
    我打了个哆嗦，干笑道：“然后呢？你们怎么遇见神仙了？”
    小姑娘叹了口气，说道：“再后来，方圆百里的乞丐都不敢来这里了。于是村民开始集资，向人贩子买小孩。一年买一个，放在庙里面。后来，人贩子听说村民买了小孩不是回去养，而是送给神仙吃的，也不肯跟他们做生意了。原来这些人贩子也怕死了之后下地狱。”
    我心想：“他们卖孩子，伤天害理，已经罪大恶极了，还担心死后下地狱吗？”
    小姑娘说道：“那一年，又到了供奉小孩的时候，村子里面却没有准备好。正好有一户人家的小孩有些残疾，于是全村投票，把这小孩送到了庙里面。”
    “第二年的时候，村子里面有小孩的，全都把孩子送出去了。村长在村子里面敲锣打鼓，求爷爷告奶奶，可是谁也不肯把自己的孩子接回来，放到庙里面。实际上，我从来没有说要吃小孩，就算是大人也可以。不过，这些大人更是不肯去了。”
    “几天之后，这些渔民再出船。嘿嘿，我就让他们见识了一下我的厉害。”
    小姑娘叹了口气：“从那时候开始，我算是和村民彻底的撕破脸了。这些村民不再供奉小孩了，实际上，也没有什么可供奉的了。他们开始请道士来捉我。那些道士，有的有些本事，我就躲到江里面去，有的是骗钱的，就被我当了点心。”
    “直到有一年，神仙从这里经过，听说这个地方有鱼神作祟，搅得四邻不安，所以将我们收了。”
    我心想：“村民们说的，肯定是鱼妖作祟，只不过在你的口中，就变成鱼神了。”
    小姑娘说道：“神仙的本领实在是太强大，我们两个根本无从反抗。那神仙问我，你们为什么要残害村民？”
    “我们两个虽然害怕，但是心里想着，我们是鱼神，你不知道是什么神。大家都是神仙，应该是平起平坐。于是就理直气壮的说，人能吃鱼，为什么鱼不能吃人呢？”
    “那神仙听了这话之后，居然连连点头，说很有道理。”
    我一直以为神仙会主持公道，没想到这神仙居然认可了小姑娘的说法，不由得大感诧异。
    我向小姑娘说道：“既然那神仙认为你说的有道理，又怎么会把你们给关在这里了？”
    小姑娘叹了口气，说道：“那神仙又说，渔夫捕鱼，是为了养家糊口，他们如果不捕鱼，就活不下去，至于他们的罪责，将来自有阴曹地府的人来决定。而我们两个，先是杀了乞丐的孩子，又杀了从外地买来的小孩，这些孩子，根本不是渔民。我们杀人，纯粹是为了取乐，连报仇都算不上了。”
    “于是神仙将我们带到这个地方来，说让我们也做一次渔民，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他就什么时候放我们出去。我们刚来的时候，这里的鱼是活的，后来被我们越吃越少，而他们似乎又不怎么生育，就只剩下了鱼骨头。可是鱼虽然没了，我们还要像渔夫一样，每天撑着船打渔。”
    小姑娘说到这里，又唱起那几句歌来：“轻撒网，紧拉绳，烟雾里辛苦等鱼踪。鱼儿难捕船租重，捕鱼人儿世世穷。爷爷留下的破鱼网，小心再靠它过一冬。”
    她唱了一会，就说道：“这首歌，是当初跟着江边的渔民学的。我们两个现在也要变成渔民了。每天饿着肚子，希望能从鬼湖里面捞出一两条鱼来果腹。这时候，哪里还有爱护同类的心思？只想着吃饱算了。可是这些鱼坏得很。肉身死了，魂魄却不走，附在骨头上，装作活鱼的样子来回跳跃，等你将它们网上来，却发现只是鱼骨头罢了。”
    第736章 不存在的岛屿
    那姑娘一边说着，小伙子又下了一网，我看见有无数的小鱼正在渔网中翻腾，可是他们把渔网拉出水面的那一刻，小鱼们全都变成了鱼骨头。
    小伙子叹了口气，说道：“咱们明知道里面没有鱼，还要一网一网的放下去。哎，实在是饿得很呐。就像是乞丐一样，明明受尽了白眼，仍然要厚着脸皮，沿街乞讨。”
    小伙子一边感概，一边要把渔网里面的骨头扔掉。
    这时候，小姑娘忽然叫道：“别动，里面有一条鱼。”
    小伙子叹道：“你看错了，这里早就没有鱼了，多年前就没了。”
    小姑娘拽住他的胳膊，说道：“真的有鱼。”
    然后，他们两个小心翼翼的把网拉到了船上，把鱼骨头一根一根的扔出去。十几分钟后，那小姑娘激动地大笑起来。
    她跪在船上，对着天上的月亮不住的叫道：“老天爷啊，老天爷啊。”
    小伙子和小姑娘同时伸出手，从鱼骨头里面，拣出来一条巴掌大的小鱼。两个人喜极而泣，抱头痛哭。
    我们三个人面面相觑，都觉得他们激动地有些过头了。不过，想想看他们在这里呆了不知道多少年，结果一网一网的，捞上来全是鱼骨头，好容易看见一条小鱼，心中高兴，忘乎所以，也算是正常。
    小姑娘和小伙子小心翼翼的把那条小鱼拿起来。小姑娘说道：“一人一口，怎么样？”
    小伙子摇摇头：“一人一半。”
    小姑娘点了点头，然后从破船中掏出来菜刀和案板，两个人开始比划着。一个要从中间切，一个认为头大尾小不公平。
    小姑娘操刀，小伙子就怀疑她要多拿。小伙子操刀，小姑娘也认为不公平。
    眼看着他们两个只顾着分鱼，小船在水中来回打转，再也不前进一步。我心中焦急：“照这样下去，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见到那道士？什么时候才能给我解毒？我这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了，可实在是等不得了。”
    于是我给他们两个出主意：“小姑娘拿着刀切鱼，切完了之后，让小伙子先挑，不就可以了吗？”
    他们两个愣了一下，然后赞道：“这个办法公平。”
    小姑娘拿着刀，使劲的比划着，唯恐切得不平均了，让小伙子占了便宜。过了几分钟，他们总算把这条鱼一切两半。
    两个人都拿起半条鱼，咬了一小口。然后露出满足的表情来。那副样子，和瘾君子没有什么区别。
    这两个人把小鱼咬了一小口之后，就舍不得再动。而是包好了，藏了起来，看样子，是打算每天解解馋。
    这两个人藏好了鱼之后，又把剩下的鱼骨头捡了一遍，不过，再也没有发现什么了。
    我对他们两个说道：“之前我听你们说，神仙答应了你们。等你们悔改的时候就放你们走。现在你们还在这个鬼地方打渔，难道你们自始至终，都没有后悔吗？你们的脾气真够倔的。”
    小伙子苦笑一声：“这你可猜错了，实际上，我们来了这里不到半个月就后悔了。那时候，湖里面的鱼还在。但是风吹日晒，实在辛苦得很。还不如以前做小鬼的时候自由自在。可是这时候。那神仙早就把我们两个忘了。或者他不在这里。或者深居在洞府之中，我们始终见不着。”
    我倒没想到，居然是这么回事，不由得感到好笑。我向他们说道：“那你们两个，还真是倒霉。”
    小姑娘抱怨道：“是啊，你说说，世上哪有这种神仙。把我们扔在这里，忘得一干二净。”
    我抬头看了看天，月亮仍然在头顶上悬挂着，我看不出来，它在这段时间移动了位置。好像我们折腾了这么久，时间从来没有流逝一样。
    我向小姑娘说道：“神仙的洞府还有多远？”
    小姑娘说道：“还有很远。神仙居住的地方，飘渺无际，谁也说不准。有时候几个时辰就能赶到，有时候，几天才能到。”
    我心中有些郁闷，如果真要走上几天的话，那我恐怕就得毒发身亡了。
    薛倩有些不相信的说道：“小姑娘，你可别哄我们。这鬼湖一共有多大？怎么可能走上几天几夜？你可别像槐城的出租车司机一样，逮住一个外地人，就拉着他兜圈子。”
    小姑娘疑惑的看着薛倩，问道：“什么是出租车司机？”
    薛倩顿时哑巴了。
    而小伙子在旁边淡淡的说道：“在白天看来，鬼湖确实不大。可是在晚上，就不一定了。没有我们这条船，你们肯定要困死在这里。”
    我们两伙人话不投机，说了一会，就渐渐地安静下来了。
    这时候正是夏天，可是周围却很安静，看样子，这鬼湖之中，非但没有鱼，连青蛙也没有。水面蒸腾出热气来，像是浓雾一样飘在水面上，破船就从这浓雾中穿行过去。
    在浓雾里面，一切都显得影影绰绰，一些都有了虚幻而神秘的色彩。
    我自觉不自觉的向周围张望着，脑子里面将那些芦苇想象成妖魔鬼怪，想到激动处，忍不住就握紧了大刀。
    过了一会，破船终于穿过了浓雾，前面变得清晰起来了。湖水像是一块大翡翠一样，在月光下烁烁放光。而我们的小船，则如同翡翠上的一只虫子。如果有神仙在欣赏这块翡翠的话，一定会毫不留情的一挥手，将我们赶下去。
    薛倩叹道：“二十一世纪的中国，哪有这么清澈的湖水？就算没有这些鱼骨头，没有这只破船。只要让我看一眼这湖水，我也知道闹鬼了。”
    我笑道：“你小心环保部恼羞成怒，找你的麻烦。”
    这时候，小姑娘指着前方，低声说道：“要到了。”
    我沿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我看到了陆地。不对，这不是陆地，而是湖中央的一个小岛。
    实际上，白天的时候我们已经绕着鬼湖走了一圈，这里面哪有什么小岛了？不过晚上的时候，鬼气阴森，这里面就算是有天安门，我也不觉得稀奇了。
    小伙子划了两下浆，就慢慢地停下来了。他们两个并肩跪在船头上，像是在给神仙在行礼。他们的脑袋叩在船舷上，并不抬起来。
    小船顺着水流，自行飘荡着。它不断地碰到水面下的石头，变得颠簸起来。可是无论怎么颠簸，这一男一女都不肯抬起头来。
    最后，小船终于停下来了。
    小伙子低声说道：“三位，你们上岸吧。找到神仙洞府之后，帮我们求求情。告诉神仙，就说那两个鱼神……不，鱼妖。说他们已经改悔了。求他老人家，放我们离开。”
    吕先生点了点头，说道：“这个我明白。”
    然后，他从船头上跳了一步，跳到了一块大石头上面。
    小船虽然接近岸边了，实际上，仍然隔了一段距离。剩下的这一段距离，怪石密布，小部分露出水面，大部分在水下埋藏着。我们就小心翼翼的跳在这石头上面，上岸了。
    这小岛并不大，而且没有任何人工雕琢的痕迹。岛上的树枝杈很多，很明显，从来没有人修理它，所以它长成了最有利于进行光合作用的模样。
    这座小岛上，树并不多。大部分地方，都覆盖着杂草。我们就在这杂草中，来回张望，想要找到所谓的神仙洞府。
    薛倩说道：“神仙洞府，神仙洞府，应该是一个山洞吧。”
    吕先生摇了摇头：“这也不尽然。有可能是一个道观也说不定。”
    第737章 可笑的孤坟
    薛倩听了这话，笑起来了：“吕先生，你开什么玩笑？咱们快把这小岛转遍了，山洞都没有看到一个，更何况道观？”
    吕先生说道：“这小岛确实有些过于荒凉了。这神仙有点不修边幅啊。”
    我说道：“你算了吧。他算是什么神仙？我发现道门中最厉害的不是道术，而是脸皮。只要你脸皮够厚，就可以自称神仙。”
    吕先生笑道：“赵莽啊，赵莽。咱们现在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上。你在这里大放厥词，小心过一会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经过吕先生这么一提醒我才想起来，我这一趟是求着道士给我解毒来了。我可不能表现的太过无礼。
    薛倩说道：“咱们既然找不到神仙。那咱们就喊两声吧。看看能不能把他叫出来。”
    我有些犹豫：“这个办法，我怎么感觉不太靠谱呢？”
    正在这时候，吕先生指着不远处的一个土堆，说道：“你们看看，这个东西，像不像是一座坟？”
    我看了看：“嗯，确实有点像。不过，他的墓碑有点奇怪。寻常的墓碑，都是在南边，怎么这一座，是在北边？”
    我们绕到墓碑后面看了看，发现上面刻着一溜字：“学仙不成，画虎类犬。天下共逐之，死而无葬身之地。实在可笑。”
    我说道：“这神仙倒是有自知之明啊，知道自己这神仙是假的。”
    薛倩说道：“这话前后矛盾啊。他明明说，死而无葬身之地，可是这里明明有一座坟。”
    吕先生指了指墓碑旁边，说道：“仔细看，这里还有一溜小字。”
    我借着月光仔细看了看，发现上面写着一句：“今我怜汝，令有尺寸之地，切莫感激涕零，跪地哭嚎，扰人清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