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亡屋 - 第387节

    绿衣丫鬟笑道：“那就是主人们商量的事了。我们这些做下人的可不懂。”
    丫鬟和我们说完了之后，就转过身来，向账房先生说道：“把钱给他们吧。”
    账房先生答应了一声，然后就从背上解下来了一个布袋。他把布袋的口子张开。我发现里面全是一只一只的银锭子。
    丫鬟向那几只小鬼说道：“我家主人说，我们一走，你们就失去了生计。本来福禄寿喜财，命中注定，或穷或富，是自己的因果，旁人不便干预。不过咱们同为不得投胎的冤鬼，活在这世上，就应该惺惺相惜，互相扶持。如今我们既然有余财，就不忍心看见你们受苦。所以能帮一点是一点。这些钱你们拿着。可以帮你们度过眼下的难关。可是你们若想要真正的富起来，还要积德行善，积累因果。”
    那几只小鬼全都感动的了不得，纷纷向绿衣丫鬟道谢。
    我忍不住小声的问那丫鬟：“这是你家主人说的？”
    丫鬟点点头，说道：“对啊。这种道理我自己可说不出来。”
    我又有些惊讶的确认了一下：“是大公子说的？”
    绿衣丫鬟楞了一下，然后说道：“是老爷子说的。不是大公子。”
    我点点头，心想：“这就合理了。大公子那种阴冷的人，怎么会大发善心，周济这些小鬼呢？不过，即使是老爷子说的，也让人感觉怪怪的。他一会炼化婴儿，一会又大做好事。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这时候，银锭已经分发完了。那几个小鬼纷纷跪了下来，朝着昨日办寿宴的那间大厅跪了下去，磕了个头，然后向绿衣丫鬟和账房先生倒了好一会谢，这才慢慢的回去了。
    账房先生等小鬼们走了之后，向丫鬟说道：“姑娘，主人交代我们的事情已经办完了，咱们也走吧。”
    丫鬟点了点头，向我们说道：“三位，保重了。”然后他们两个也走了。
    诺大的一片宅子，只剩下了我们三个。一阵阴风吹过来，让人感觉凉嗖嗖的。
    薛倩抱着胳膊，说道：“吕老道，咱们也走吧。这个地方阴气太重。”
    吕先生忽然回过头来，大感兴趣的说道：“你也感觉到阴气重了？”
    这时候月光照在他的脸上，我看见那张脸阴晴不定，双眼透着兴奋地光芒，看得人有些心惊。我悄悄地把大刀取了出来，说道：“吕先生，你没事吧？”
    我的动作早就被吕先生看在眼里了，他哈哈大笑，说道：“怎么？赵莽，你以为我被鬼上身了吗？”
    我说道：“刚才看起来挺像的。”
    吕先生从怀里面摸出来一张黄色的符纸，然后咬破中指，用手在上面画符，一边画，一边问道：“我问你，为什么人在夜间行走，经过乱葬岗的时候，会看见亭台楼阁呢？”
    我不知道吕先生是什么意思，于是老老实实的答道：“因为这是小鬼弄出来的障眼法。”
    吕先生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说道：“其实用障眼法三个字来概括，还是太笼统了。小鬼之所以能做出种种幻象来，主要是靠的怨气。生前有怨气，所以死后就能幻化出各种各样的景象来。”
    我问道：“你想说什么？”
    吕先生说道：“我想说的是，宅子里面的小鬼已经搬走了，为什么我们还能看见这宅子呢？”
    我愣了一下，说道：“对啊，为什么我们还能看见？难道这里还有小鬼？”
    吕先生忽然一扬手，将手里面的符咒抛了出去。那符咒轰然一声，燃烧了起来，变成了一个极为明亮的大火球。这火球慢慢的在宅子里面飘荡。借着火光，我看见那墙壁上面有无数影子在来回的扭曲。
    我骇然的看着他们。他们分明是一个个的小鬼。被铁链拴在墙壁上面，逃脱不了。
    薛倩惊呼一声，喊道：“阴间的大门，这是阴间的大门吗？”
    吕先生揪住他，说道：“别乱嚷。如果这是阴间的大门，咱们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他指了指那火球，说道：“跟着道符走。”
    我们跟在火球后面，一路上看见墙壁上栓满了小鬼。有的小鬼还活着，有的则变成了一副枯骨，动也不动了。
    我看见活着的神色痛苦，不停地挣扎，忍不住说道：“要不要把他们救下来？”
    吕先生摇摇头：“救不了，他们被人用邪术钉了起来。只要把他们从墙上救下来，他们马上会魂飞魄散。”
    第592章 善事
    我看了看那些小鬼，说道：“照你这么说，就当真没有办法了吗？”
    吕先生点了点头，说道：“没有办法。”然后他又叹了口气，说道：“这些小鬼活不长了，你看看他们的样子，再有个三五天，就会魂飞魄散。”
    薛倩说道：“是谁这么残忍，把他们钉在墙上的？是大公子吗？”
    吕先生想了一会，说道：“如果绿衣丫鬟说的是真的，他们这宅子，每隔几十年就要搬走一次。那么把小鬼钉在墙上的，就不是他们。因为这些小鬼被钉起来太久了。估计要上千年了。”
    我们一边说这话，一边跟着道符乱走。几分钟后，我们走到了办寿宴的大厅。那团火光在大厅中盘旋不休，过了一会，就渐渐地熄灭了。
    吕先生从身上取出蜡烛来，点燃了。烛光青幽幽的，照的这里很阴森。
    吕先生走到大厅深处，停在了老妖怪的短塌面前。实际上这时候已经没有短塌了。只有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看起来很沉重，像是一个大铁盒子。
    吕先生摸索了一会，像是拉到了什么把手。然后把它掀开了。
    我听见一阵咝咝的声音，像是泄露了什么气体一样。连忙掩住了口鼻。然而很快我就明白了，这盒子里面装着的不是毒气。因为我看见一个人影，从里面飘了出来。
    这人身上还拴着铁链。他从铁盒中钻出来，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很明显，这人应该也是一只鬼。只不过，他的状态，比外面那些要好得多。在烛光下，这只鬼的脸还算清晰。与其余的厉鬼不同。他的脸色看起来并不苍白，更没有青面獠牙。反而发黑发黄，似乎是做苦工的穷人。
    他看了看我们，然后说道：“你们救了我？”
    他用的是不知道那一地的方言。但是我勉强能够听懂。
    我问道：“你怎么会被人关起来？”
    他有些发愣的看着我们，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过了一会，他说道：“有人害我，把我关起来了。”
    吕先生问道：“你是谁？”
    他忽然极为警惕的看着吕先生，两只胳膊一挥动，铁链发出一串响声：“你问这个干什么？你要害我吗？谁派你来的？”
    薛倩小声的说道：“这家伙被关的太久了，脑子似乎有些不正常了。”
    我又问道：“你是这附近的村民吗？”
    他警惕的看着我，过了一会，傲然说道：“你别想从我嘴里问出消息来。”
    吕先生摆了摆手，说道：“算了，我们走吧。让他留在这里自生自灭算了。”
    那小鬼盯着我们三个，眼神有些异样。看样子，他似乎想要求我们放了他，但是又不肯低头。我冲他笑了笑，说道：“我如果放了你，你可别害我。”
    小鬼气呼呼的说道：“我不用你放我了。”
    我奇道：“这是为什么？”
    小鬼说道：“你信不过我，就是在侮辱我，士可杀，不可辱。我不受你这嗟来之食。”
    他的话虽然不伦不类，但是我却听明白了。不由得哈哈大笑，说道：“想不到在这么恐怖的地方，能遇到这种书呆子一样的鬼，真是好笑。”
    我把大刀取出来，连刀带鞘，向他身上的铁链砸过去。
    小鬼似乎受到了惊吓一样，连忙向旁边躲了一躲。不过我出刀很快，大刀还是砸在他的铁链上面了。一道火花闪过，那铁链就断掉了。随后，我又如法炮制，把其余的铁链也斩断了。
    这小鬼终于恢复了自由，只不过他的手脚上仍然带着铁环，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他看了看我，冲我点头说道：“你还不错。”
    我心想：“就冲着你这股傲劲。如果你不是小鬼，而是个大活人，我早一脚把你踢回去了。这不是不知好歹吗？”
    吕先生一直微笑得看着我的行为。这时候，他向那小鬼说道：“你还是不肯告诉我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小鬼断然拒绝：“我什么也不会说。谁知道你们是什么人？”
    薛倩哈哈大笑：“老赵，你救了个白眼狼啊。把你身份证掏出来，让他看看你是什么人。”
    我呸了一声：“谁来坟圈子里找小鬼还带着身份证？”
    随后，我有些恼火的看着小鬼，说道：“我刚才好心救了你，你不谢我就算了，反而怀疑我，这算什么？用你的逻辑，你这不是在侮辱我吗？”
    小鬼被我一声大喝，吓得愣住了。他呆立在地上，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过了一会，我听见他低声说道：“要不然，你再把我锁回去吧。”
    我气得挥刀就要砍过去。这时候，薛倩把我拦住了，说道：“老赵，老赵。你和一个浑人较什么劲？”
    那小鬼见我怒气冲冲，似乎打算挥刀砍他，居然一闪身向门口逃去了。我听见一路上铁链乱响，这小鬼已经逃远了。
    我气极反笑，说道：“我以为这小子真的是个浑人呢。你看看他，这不是挺精明吗？看见把我惹恼了，马上逃走了。”
    吕先生冲我摆摆手，说道：“行了，我们走吧。”
    等我们从大厅里面出来的时候，我忽然发现这宅子少了一半。原本的断壁残垣变得跟加残破了。而且他们正在慢慢的变淡，似乎正在消失。
    薛倩朝头顶上看了看，说道：“现在还是晚上，怎么宅子会不见了？”
    吕先生说道：“因为那些钉在墙上的小鬼正在死亡。等他们死干净的时候，这宅子也就彻底的消失了。”
    他站在院子正中央，说道：“刚才的那个小鬼，估计是误闯进来的村民，被关在了这里，我们就算是问，恐怕也问不出什么来。看他的气质，不大可能知道这些小鬼的事。不过，我刚才却有些想法。”
    我问道：“什么想法？”
    吕先生指着正在消失的墙壁，说道：“刚才我点燃了道符，咱们看见了小鬼。实际上，那只是一道道虚影而已。真正的小鬼不在地面上，而在地下。”
    我点点头，说道：“这个我能理解。”
    吕先生又说道：“这地方应该是什么贵族的殉葬坑。那些小鬼，是被迫殉葬的的人。如果咱们从这里向下挖，一定能发现一个大墓。不过偷坟掘墓的勾当，伤天害理，咱们道士肯定不会做。”
    我说道：“听你这么一说，我怎么感觉大公子和老妖怪是故意住在这目的上面呢？”
    吕先生点点头，说道：“他们就是故意的。这些被迫殉葬的人，活着的时候为主子当牛做马，死了之后，连魂魄都不能逃脱，一定会产生极大的怨气。大公子和老妖怪就利用他们的怨气，幻化成这宅子。然后居住在里面。用怨气滋养着自己。可以过得舒舒服服，而且也来越强大。”
    我恍然大悟：“你这么说的话，我就明白了。怪不得他们每隔几十年就要搬一次家，想必把这里的怨气耗尽了，小鬼们也魂飞魄散了，他们就要另外找一个好地方。”
    吕先生说道：“应该是这样。”
    薛倩说道：“这些小鬼被钉在墙上，即使活着也是受苦。老妖怪害的他们魂飞魄散，好像也是在做善事了。”
    这时候，宅子里面的最后一点砖瓦也消失了。这地方变成了普通的麦田。再也感受不到一丝阴气。
    我忽然感觉到一阵饥饿，这才想起来，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我说道：“咱们几个别在这里感慨了，赶快回去吃点东西吧，我要饿死了。”
    第593章 【爵位】
    麦田中的一切都烟消云散了，我们没有再留恋，快步离开了。
    等我们赶到薛倩家的时候，天已经快要亮了，我们三个人像是偷吃的老鼠一样，在厨房里面翻找了一通。然后勉强填饱了肚子。等吃饱喝足之后，我们三个人干脆躺下，昏天暗地的睡了一觉。
    这天中午，等我睡醒了之后，忽然感觉到有些茫然。大公子带着老妖怪离开了。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安乐寺的女人号称去寻找另一半丹方了，几个月不见消息，不知生死。而我的空亡屋里面供奉着一个灵位，这灵位里面可能藏着丹方，可是我们却没有办法打开它，只能老老实实地上香。
    我似乎有很多事情要做。可是我爬起来，站在地上的时候忽然发现，我什么也做不了。
    薛倩和吕先生还在酣睡。而我却睡不着了。我整理了一下衣服，认真的洗漱了一番，茫然地向街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