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亡屋 - 第319节

    老人说道：“你们要进猴山了吧？以往进去的人，从来没有出来的。有的人进去之前，就抱了必死之心，把生辰和衣服留下来。请我们做了个衣冠冢，死了之后，四时有人祭拜，在阴间不至于挨饿。”
    薛倩一脸晦气的说道：“原来你跟我们要衣服，是为了做衣冠冢啊。”
    老人点点头，说道：“正是。”
    我刚想拒绝，吕先生却摆了摆手，说道：“留下来也好，这一趟，是生是死，谁也拿不准。万一真的死了，在阴间有人给烧香也是件好事。”
    我们想了想，也就都留下了一件衣服。
    无知使人畏惧，我们见惯了小鬼，对于衣冠冢，也就不觉得晦气了。
    等写完了姓名，吕先生就看了看天，说道：“走吧，咱们去看看。等到了猴山，不想上山的，可以在外面等着。”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了看薛倩。薛倩笑道：“吕先生，你别看我，这一趟，我肯定是要去的。大不了走在你们后面，见势不好，脚底抹油罢了。”
    我们三个人像昨天一样，端着一盏油灯。慢慢的向江边走去了。
    我们三个人又坐在昨晚的那块大石头上面，等着水鬼。
    太阳西斜。天边挂着一轮红日，水里面也倒映着一轮红日。我看见这副美丽的景色，就更加舍不得死了。
    太阳一旦打算落山，速度就会变得很快。几分钟之后，这里变成了黄昏，再也看不到太阳了。而光线也一点点的暗了下去。
    我掏出手机看了看，忽然发现手机显示的是没有信号。
    吕先生说道：“这里鬼气阴森，手机没有信号很正常。”
    薛倩说道：“反正朝菌最近也没有什么新消息，有一天接不到他的电话也没有什么。”
    我点了点头，把手机放回到衣兜里面了，然后淡淡的说道：“他今晚打不通电话，一时气恼，以后都不给我们打电话，那就坏了。”
    薛倩说道：“如果咱们在猴山一切顺利，也就不用他的电话了。”
    我们正在石头上交谈，过了一会，安静的水面出现了哗哗的响声。紧接着，有水鬼从里面钻了进来。
    他先是一愣，然后恭恭敬敬的向薛倩和吕先生说道：“这两位，是赵大人的朋友吧？”
    薛倩和吕先生都点了点头。
    水鬼说道：“请跟我来吧。这里的河水很浅，可以直接趟过去。”
    我们跟着水鬼慢慢的向里面走。感觉脚下似乎有一些大石块一样。踩上去很平坦，不硌脚。
    我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疑惑道：“这么大的一条江，我们已经走到江心了，怎么江水都没有没过脚脖子呢？”
    想到这里，我晃了晃手里的油灯，然后向江心中看了一眼。
    只见水波粼粼，在水下面，躺着一排尸体。他们首尾相连，像是搭成了一座桥一样。刚才我们根本不是踩在什么时候上，根本就是踩在了尸体身上。只不过小尸体像是被冻在冰块中一样，冰凉僵硬，而我们感觉不到罢了。
    我看了看吕先生，吕先生神色坦然，冲我笑了笑，显然已经知道真相了。
    我在看到水下的尸体之前，是满心疑惑，看到他们之后，变成了心惊胆战。好容易走到对岸，连忙跳了下来。
    等我们穿好鞋袜，水鬼指着对岸的群山说道：“就在山里面，你们跟我来吧。”
    我们跟着小鬼，举着油灯，脚步踉跄的向山里面走。吕先生一边走，一边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红绳来，隔几十步就绑上一根，作为记号。
    这一次爬山，一直持续了半夜。等我们大汗淋漓，几乎再也走不动路的时候，水鬼终于指着头顶上的山峰，说道：“传说中，妖骨就在山巅。”
    然后他有些踌躇的说道：“虽然古大人成功的从山上下来了。可是我还是不敢上山。”
    他指了指旁边的一块大石头，说道：“以这块石头为界。向上走就进入了猴山的范围。万一那妖骨发起火来，可是恐怖得很。”
    我们都看着吕先生，问道：“咱们怎么办？什么时候进去？”
    吕先生笑了笑，说道：“既然这条路这么凶险，咱们何必着急进去呢？”他问水鬼：“这里不是猴山吗？猴子们在哪？”
    水鬼指了一个方向，说道：“你仔细看。猴子是黑色的，在这漆黑的晚上，不太容易发现。”
    我们几个盯着那个方向，仔细的看了一会，发现果然有十几只猴子，正围成一圈，不知道在做什么。
    吕先生笑道：“这里的猴子也很有意思。晚上居然不睡觉。”
    过了一会，猴子中间忽然冒出火光来了。我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再之后，我看见火光越来越大，紧接着，有一只猴子走出来，手里举着一只燃烧了的木棍。
    有了火光，我们可以轻松地看清楚那边的情况。我看着地上的枯草和木头，惊道：“钻木取火？”
    水鬼显然已经见惯了这幅场面，说道：“是啊，是钻木取火。”
    我忍不住说道：“这还是猴子吗？这简直是人。”
    水鬼笑道：“想必几位大人已经听说了，这里的猴子长生不老，或许因为他们活的寿命格外长，所以也就有时间研究这些东西了吧。”
    我们看着那些猴子分工明确的找来枯柴，在地上升起了一堆火。
    火光熊熊，照亮了猴群的世界。我看见地上安安静静的躺着一只老猴子。看模样，已经死掉了。
    我问水鬼：“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猴子不会死吗？”
    水鬼说道：“这种情况我们也见过几次。这猴子不是真的死了，再过一段时间，会重新活过来的。”
    我们几个没有再说话了，而是藏在黑暗中，安安静静的看着猴群。
    那些猴子将猴尸抬起来，绕着火堆转了一圈。他们的嘴里不知道叫着什么，可是我总感觉，这声音很有节奏，如同人在说话一样。
    等它们转完之后，就把猴子的尸体放在地上。几只猴子扶着他，做出一副盘着腿打坐的模样来。
    我看看吕先生，疑惑的说道：“这里的猴子，还会打坐？”
    吕先生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些猴子，只见它们帮着猴尸做出来几个繁复的手势。吕先生惊道：“是道术，这里的猴子连道术都会？”
    第478章 龙须
    我看了看吕先生，说道：“这也太神了吧，你看清楚了吗？”
    吕先生点了点头，说道：“我当然看清楚了。你看见他们的手势没有？这是临死的时候用的，意思是尸体留在这里，魂魄要飞升成仙了。”
    我盯着那猴子尸体看了一会，紧接着，我发现，这猴子的手势，似乎和颠道人临死的时候颇为相似。
    薛倩对吕先生说道：“贵派收徒简直不拘一格啊，连猴子也要？”
    他一边这么说，一边笑眯眯的盯着我。我冷笑了一声，没有搭理他。
    我对吕先生说：“猴子喜欢模仿人的动作，这里曾经死过不知道多少道人，他们能够摆出这个动作来，是不是看惯了那些道人临死时候的情景？”
    吕先生点了点头，说道：“有这个可能。不过，就算是这样，这些猴子似乎也太聪明了。”
    过了一会，群猴留下了两只，剩下的全都四散离开了。
    我们不知道这些猴子在搞什么名堂，全都莫名其妙的等着。过了一会，那些猴子们回来了，这时候，他们人人手中抱着一大束枝叶。
    他们将枝叶在石头上捣烂了，砸成浆糊一样的东西，然后抹在了猴子尸体上。
    我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水鬼说道：“这种草叫龙须。你看它头顶上的那些东西，丝丝缕缕的，像不像是胡须？”
    我点了点头，又问道：“他们把龙须抹在猴子身上，这是什么意思？”
    水鬼苦笑道：“赵大人，这我可不知道了。这里的猴子古怪得很，谁知道他们这是什么意思？不过他们对这种草似乎情有独钟，时不时就要捣成浆糊，抹在身上，有时候还要吃下去。”
    他笑了笑，说道：“我们这些水鬼，和猴子们也算是邻居了，朝夕相处，经常见面，所以对他们比较了解，其他的人，可就不明白这些猴子的习性了。”
    一整晚，猴子们都在绕着尸体来回的转圈。嘴里面呜呜做声，似乎在为死去的亡魂送行一样。
    我看见他们排列成队伍，前后进退，有一定的规矩在里面。
    我问吕先生：“这也是跟人学的？”
    吕先生眯着眼说道：“这一套规矩，是给魂魄送行用的。如果猴子能学会这些，他们也算得上是道士了。”
    我们盯着猴子看了一会，他们始终在那里来回的进退，没有什么新花样了。
    我看了看水鬼，随口问道：“你们水鬼在这江中，也祸害了不少人吧？”
    水鬼的面色很尴尬，他说道：“以前确实曾经害过几个人，不过最近可没有了。”
    我又问道：“你们找到了替身。为什么不投胎呢？”
    水鬼笑了笑，说道：“投胎有什么好？来生做人，勾心斗角的，还要受苦。倒不如做水鬼来的痛快，一旦得到了空亡屋的重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比做人不是好得多吗？”
    我笑了笑：“你这个观点倒是不错。”
    这时候，天已经快要亮了，水鬼说道：“几位大人，你看我这个……”
    我明白他的意思，笑道：“你先回去吧。把我们带到这里来，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水鬼点了点头，也没有客气，就转身要走。他走到一半的时候，忽然又停了下来，说道：“赵大人，那件事……”
    我笑道：“你们放心，回去之后，我肯定会为你们求情。”
    水鬼大喜，向我连声道谢，然后走了。
    水鬼走了不久，鸡就叫了。那些猴子猛地停了下来。
    薛倩看的啧啧称奇：“这些猴子不错啊，居然还知道听鸡叫。”
    吕先生莫名其妙的来了一句：“他们真的是猴子吗？”
    只见那些猴子慢慢的把猴尸放倒在地上，然后开始把石块堆在他的身上。他们放的小心翼翼，似乎担心压坏了尸体一样。过了一会，那些石块变成了一个坟包的样子。而猴子们也散掉了。
    吕先生从包里面取出干粮来，分给我们两个，问道：“咱们怎么办？”
    我苦笑了一声：“吕先生，你一直是我们的主心骨，怎么反倒问我们怎么办？”
    吕先生笑道：“你不是头脑聪明吗？看看有没有什么好计策？”
    薛倩呸了一声：“你们两个别互相捧了行吗？来点实际的。”
    我指了指那猴尸，说道：“我总觉得，那些龙须是关键。”
    吕先生点点头：“凡是用在尸体身上的东西，肯定都不寻常。以往的那些道士这所以折在里面，恐怕就是因为没有摸清猴山。但是水鬼们就不同了，他们长年累月呆在这个地方，和猴子们朝夕相处，他们觉得奇怪的地方，肯定大为可疑。”
    薛倩问道：“你们两个的意思是，咱们在身上抹上龙须捣成的汁，进猴山就安全了？”
    吕先生点了点头，说道：“我是这么想的。”
    薛倩挠了挠头，说道：“这个毕竟是咱们推论出来的，没有什么证据。应该派一个人去试探一下。如果确实没问题了，咱们再进去不迟。”
    薛倩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在我身上打转，我连忙说道：“我可不去，你们别找我。”
    吕先生冲我笑了笑：“怎么就吓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