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鬼书 - 第88节
杨执心中深藏的,就连他自己也不敢正视的东西,被她轻而易举地挖掘了出来。
幽暗的内室,没有一丝灯光,只有几缕幽幽的月色透过窗子,笼在她的身上。
她坐在桌前,一杯接一杯地饮酒,杨执进来的时候,她已经半醉,云髻松垂,春衫薄透,这夜色,这梦寐的幽光,这让人熏然欲醉的酒味......即使是傻子,也嗅出了其中强烈的暗示意味,他喉头发紧,心跳失速,几乎无法呼吸......
女子缓缓转过头来,月光映在她的眼中,如含了一层薄薄的清泪,她说:“扬执,我不美么,为什么表哥不要我,我的丈夫也要羞辱我?“
他声音微哑,呢喃了一声:“夫人......”
她起身,似乎想看清楚他,却仿佛醉得狠了,一个趔趄便向前栽去......
杨执慌忙接住她,温香软玉抱满怀,两人目光相触,鼻息相闻,他的心跳得如同雷鸣,着魔一般,痴痴地望着她两瓣微微开启的香唇:“我好看么?”
他哑声低喃了一句什么,低下头噙住那两片魂牵梦萦的香软。
之后的事不必多说,床是唯一的结局。
即使在激情澎湃的时候,他也照顾着她的感受,留意她的反应,忍得全身是汗,把她送上巅峰。
她情不自禁地低叫起来,这一次,他听清楚了,她喊出的那两个字是,表哥。
他不由自主地一哆嗦,尽数倾泻在她的体内。
夜色幽寂,如一曲难言的心声,他失神地沉默着。
待两人的呼吸渐渐平复,她淡淡道:“你回去吧。”
声音静幽清凉,如一缕寒窟冰泉,冻得他心口一阵颤抖。
他一言不发,静静起身。
她懒懒地转了一个身,背对着他,淡若清风地问了一句:“想到罚那个人的办法了吗?”
想到罚那个人的办法了吗?
黑暗中,他的身体开始细细战栗,如被一只幽暗的手,扼住了咽喉,攥住了心脏。
他好久说不出话,好久,终于能够缓下一口气的时候,他低低地回答道:“我会尽力。”
她没有再说话,背对着他的身影,如寒雾中一脉远山秋岚,可望不可及,直冷到灵魂深处。
从幽暗里来,到幽暗里去,却在出门的那刻,又忍不住回头望去。
一丝孤绝哀凉衔进双目,又被夜色掩去。
我愿为你赴汤蹈火,可你,你为何要这样对我?
是你先招惹我的,是你先勾引我的!
所以,你必须陪我!
他转过身,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夜色深处。
☆、第102章 镜中影(9)
第102章
扬执曾问杨梦娇,她想怎样惩罚鲍庭玺,难道真的要杀了他?
杨梦娇咬牙切齿道,不,杀了他太便宜他了,他不是爱找女人么,那就让他永远找不了女人,让他变成太监!
听到此处的夏初菡不禁暗暗打了个寒战,女人要心狠起来,还真是......
杨执闻言点头,没有任何异议,她想要怎样,他便想办法帮她成全,至于其他的,会不会有危险,会造成什么后果,他全不考虑。
就这一方面而言,杨执真算一个奇人,夏初菡很想问一下当时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但看着沉浸于往事专心倾诉的男子,还是没好意思打断他。
不久之后,鲍庭玺所在的地方,出现了一桩人命案。
有一天,当地地保来报,在城东桥下的桥洞里,发现一具男尸。
本朝律法,如果出现人命大案,官员必须到现场亲自勘察,鲍庭玺不敢耽搁,立即带了衙役仵作,赶往城东桥下。
据查,死者叫曾阿四,是这一带的豆腐郎,每天都会沿街卖豆腐,没有娶妻,家中有一老母,是个本分人。
再看死者死状,明显是被重物击打头部而死,脑后有重伤,血晕染一地,豆腐担子倒在一边,撒出来的豆腐早已被践踏得看不出豆腐的模样。
鲍庭玺一边听仵作报告,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围观的人,仔细地捕捉周围人的反应和议论,然后,便看到围观的人群中,有一个不停抹眼泪的妇人。
尸体被拖走后,人群散去,鲍庭玺让衙役悄悄地跟随妇人,然后打听了她的身份住址,次日把她提到衙门审问。
女子大约二十来岁,已婚,嫁于当地的一个小杂货铺老板,颇有几分姿色。
面对他的询问,女子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
那日,她回母家探亲,回来时天色已晚,路过城东那座桥时遭遇到几个乞丐,乞丐见她孤身一人,便把她劫持到桥洞中,欲行非礼,恰碰到卖完豆腐回家的曾阿四路过,解救了她。
所以,当她看到恩人的尸体时,便怀疑是不是因为那次的事让恩人遭了坏人的报复,故而心里非常难过,当场落下泪来。
鲍庭玺听后,便把目标锁定在那日非礼女子的几个乞丐身上。但乞丐居无定所,加之那个地方出了人命案,原本还在那个地方落脚的人也纷纷转移地方,所以鲍庭玺一连几日派衙役守株待兔,都没什么收获。
后来,师爷献计,让他找来当地的丐头,询问经常在这一带活动的乞丐。
普通的百姓有户口,这是人们所熟知的,但很多人不了解的是,乞丐也是有户口的。
朝廷为了管制这一波流动性很大,潜在的不安分因素众多的人口,特别设置了丐户,按地域,每个地方都设置了丐头,丐头平时收乞丐的供奉,在出现雨雪等天气乞丐讨不到饭吃的时间,也会提供给乞丐饭食。
夏初菡静静地听着镜中男解释,略表疑惑:“这丐头就是所谓的丐帮帮主么?”
镜中男似乎噎了一下,过了一会才道:“从没听过什么丐帮帮主的说法,丐头就是官方称呼。”
当地丐头得到知府大人的传唤后,连忙赶到府衙,鲍庭玺如此这般询问一番,丐头表示,他一定会尽力查找。
不到两天,丐头便把经常在此处活动的乞丐查了出来,并禀报了知府大人,这几个人近来活动的地点,鲍知府对他办事的效率很是满意,当即便赏了他二十文大钱。
那几个乞丐很快抓到,几板子下去,不用重刑,便招供了报复杀人的事实。
案子怎样,杨执并不关心,让他印象深刻的是,那一天,领到赏钱的丐头出了府衙,掂了掂手上的铜钱,冷笑一声,随手扔给街角的乞丐,浑不在意道:“大老爷赏的,赏给你们了,让你们也沾沾官府贵气。”
说罢一甩袖子,扬长而去。
此时,一个在路边摆摊炸油条的老者不由摇头笑,意味深长。杨执问他笑什么,老者先还不愿意说,后来看他诚恳老实,便低声道:“他是这里的丐头吧,他这样的人,吃着方圆上百里乞丐的供奉,耳目众多,势力广大,自己开着赌场妓院,富得流油,大老爷赏他几个铜板......这不是开玩笑么?难怪他看不上眼了。”
杨执心中暗暗骇然,想不到一个丐头背后有这么大文章。可话又说回来,即便有这么大文章,势力广大、耳目众多,可官员一声传唤,他不照样乖乖跑来伺候么?官员拿二十文钱砸他,他们不照样恭恭敬敬表示感恩戴德么?
说到底,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时代,官家的身份就是这么任性!
这时,一个接了铜板的乞丐懒洋洋道:“说起来,胡三那几个人也是自找的,不知道咱们少主子喜欢良家好女么,得了新鲜货色不知道先孝敬上头,竟然想自己开荤,也难怪别人不护着他们了。”
老者“呸”了一声,怒道:“想强良家妇女还有理了,这样的人不砍头老天都看不过去,什么狗屁少主子,没孝敬他是他幸运,要不然大老爷连他的头也砍,滚,别在这儿耽误爷做生意!”
乞丐撇撇嘴,但到底挪了一个地方。
当晚,杨执便悄悄见了杨梦娇,一番酣畅淋漓的*过后,杨执告诉杨梦娇,他要表面上投靠鲍庭玺,取得鲍庭玺的信任,然后见机行事,务必要做得滴水不漏,让谁也怀疑不到他们身上。
对此,杨梦娇只是娇娇地“唔”了一声,别无他话。
因为他是杨梦娇带来的人,所以要讨好鲍庭玺似乎并不那么容易,但说不容易也容易,因为至少表面上他是这个家里的仆人,主母不得势,他偏向男主人,也算合情合理。
他的文章,便从乞丐口中的少主子,也就是丐头的儿子做起。
这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奇怪,从小被教育读圣贤书、被规定远离妓.院的官员们都想方设法暗搓搓地往妓院跑,而家里开着妓.院的人,却偏喜欢招惹良家妇女......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城外的人想进去,城内的人想出来?
夏初菡是不懂这些雄性生物的心性,总而言之,这位丐帮少主子被有心人盯上了,然后自然而然地就被人抓住把柄了,而且这个抓住他把柄的人还是官府的人,如何善了?
儿子惹祸,老子擦腚。再后自然便是当丐头的爹出面了,他首先是教训了一顿自己的儿子,然后恭恭敬敬地把杨执请到上座,好酒好菜,甘言密语,话里话外表示,阁下想要什么孝敬,但请划下道来。
杨执于是温言煦语款款指点:知府大人的心性,一喜美色,二喜财货,伺候好了知府大人,以后你在这个地界要横着走竖着走斜着走,谁还敢说你半句不是?
丐头频频点头,表示受教。
一如在杨梦娇这件事情上表现出的特性,杨执此人很做事很是专一,很有韧性,很有一条道走到黑的特质,比如他想要拿下鲍庭玺,那便一定要拿到,不管用什么方法。
当然,所有的方法总结起来不过四个字:投其所好。
鲍大人爱美女,丐头旗下就有现成的美女库,不要钱,任挑任选。
鲍大人爱财货,丐头便从自己油腥上刮下一坨给他,以各种好听的名义给他送去。
能让主子享受这般好处的仆人,没有哪个主子是不喜欢的。
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渐渐地让主子对他难以离开。
杨执白天要殚精竭虑解决男主人的床上问题,晚上要劳心劳力解决女主人的床上问题,可谓上半身和下半身时常处于繁忙状态的人,可他不但抗了下来,竟还让双方都非常满意,都离不开,由此可见,杨执此人,实在是,人才也!
那一段时间,当真是鲍知府最快乐逍遥的时间,他每天在自己的外宅里和不同的美人玩成人游戏,沉迷上来,府衙的事也不大管了,尽由着杨执和一帮下面的人把持朝政。
荒唐起来,此鲍还把美人们带进府衙,让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靡靡之音在府衙中婉转流传,这些日子,连府衙附近叫.春的猫,也叫得比往日频繁。
这些声音,自然要不可避免地传到杨小姐耳中,无法时时接受雨露滋润的杨小姐在红脸愤恨的同时又耐不住春心蠢动,于是这些个晚上,杨执免不了要避人耳目夜潜女主人床榻,用力灌溉几番。
有了前面充足的细致的铺垫,接下来的事情便很简单,只要在伺候鲍知府寻欢的美人中混进去一个带病的......
只要一个,只要一回,便可以让他赖以求欢的武器染上病毒,让他终生不能再碰女人的惩罚得以实现......
何况,以鲍庭玺的心性,对女人......绝对不止一回。
于是他在不知不觉中染了病,然后又把此病传染给另外未染病的女人,这些女人再反过来加倍传染给他,混乱交叉传染,而且在不知不觉中,各个成为严重的花柳传染源。
历史总是相似的,前面有黄元吉以此法陷害申城茶商申驰,后面便有杨执以此法陷害爱床知府鲍庭玺。
这一年,已是鲍庭玺就任知府的第三个年头。
症状开始显现出来,某一处开始瘙痒溃烂,他开始焦躁不安。
与他朝夕相处的杨执自然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变化,然后便知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
在床笫之间与女主人翻云覆雨的时候,杨执告诉了女主人这个好消息。
然而女主人的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惊恐,她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推开他,说道:“你一直跟在那人身边,没跟着染上什么病吧?”
这一次,他没有容她推离,抓住她,郑重道:“没有,我从不和其他女人鬼混。”
“那就是说,你在和我鬼魂了?”
女人嗔他一眼,刚刚承欢过的皮肤泛着润润的粉红,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风流媚态,粉面含娇,眼波欲流。
他又开始难以自持,喑哑地“嗯”了一声,翻身压住她。
杨执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想尽办法帮她实现心愿的后果,不是赢得她的欢心,而是换来她的逃离。
是的,杨梦娇害怕了,她怕那个是自己丈夫的男人一时想不开爬上自己的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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