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妖 - 养妖 第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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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无言道:“将军于妖界势力逐被掌控,明瑕得民心,这些妖都是他派入人界的棋子,眼下将军或可再拖延一阵,但绝不是长久之计。”
    “你们一直在城外,燕山村之事难道不知?”谢屿川凌厉的视线看得二人发抖,周围的竹枝纷纷布上了寒霜,顷刻间被冰冻成一片白林。
    “我说过,不许将琐事捅到我与她的面前。”谢屿川的声音很冷。
    无言和无蝎心中诧异,也激动兴奋,他们感受到了狼王的妖气,比起之前来说要浓烈许多,隐而未发的妖力蓬勃着,叫嚣着,但这只是他真正实力的一角。
    无言道:“昨夜有小妖从城内逃出,直往燕山村而去,属下记着殿下的话,将其杀了,可那位来得太快,竟察觉了属下的踪迹,属下不敢在她面前露面,只能暂时离开。”
    “燕山村之事,便是在属下逃开后发生的,属下归来见佘犬他们已经将百姓悉数杀光,佘犬是明瑕的手下,属下也已经将其就地正法。”无言将怀中佘犬的内丹掏出,暗蓝色的光泽在冰雪中幽幽闪烁。
    谢屿川只看去一眼,一片冰花落在其上,内丹骤然粉碎,化成了漆黑的细沙顺着无言的手指缝隙流下。
    无言与无蝎同时一颤,心下俱骇。
    “让宋渊来见我。”
    谢屿川离开前,只留下了这句话。
    冰雪消融,寒霜退去,春雨再度袭来,带着莫名冷意。
    第72章 七十二 谢屿川:永远别和我分开。……
    接下来的几日, 来客栈寻洛银的人明显变多了。
    他们过来请洛银,是为了让洛银帮助海长老于幸州设下捕妖阵,凡是在捕妖阵可查范围内的妖都逃不过他们的锁定, 这个阵法不仅消耗时间, 也消耗灵力。
    有洛银在, 她作为设阵的主力, 灵力充沛不说,还因道行高强可扩大捕妖的范围。
    一些设阵的琐事海长老不敢打扰洛银, 只是在找到多个设阵点后,布置了简易的阵法再等洛银前去指点。
    期间洛银没带谢屿川出门,她让谢屿川待在客栈里等着,一来海长老有些道行和眼力, 让他和谢屿川接触,洛银不放心。
    二来……当日她和谢屿川同时出现在驿馆手是牵在一起的,在那些修道士的眼里, 他们的关系因为修为悬殊多了一些不清不白的议论在里面, 即便那些人不敢当面说洛银,可偶尔投过来的眼神依旧叫人不悦。
    洛银不想那些恼人的话和烦人的眼神被谢屿川遇见。
    就连海长老在和洛银接触几回, 知道她并不难相处后, 也再打探了一次谢屿川的身份。
    洛银曾在鸿山上对涂飞晔说过,谢屿川是她在外认的弟子,彼时她对谢屿川并无过深的感情,也把他当成懵懂无知的少年看待, 为了方便行事才给他按了这么个身份。
    她的身份在九州不是秘密后,便有许多人问过她,自然也会提起她身后跟着的少年。
    涂飞晔一律回答:是师徒关系。
    师徒关系不单在修道界,在整个人界而言都是长幼有别, 尊卑有差,她一旦成了谢屿川的师父,便是他的长辈,他们俩在一起有违道德体统、伦理常纲。
    谢屿川或许不懂,但洛银不是不懂的。
    她和谢屿川走到眼下这一步,洛银总觉得大部分的责任在她。
    被人议论是非在所难免,她受着就行,不必让谢屿川也听一遍。
    所以海长老问及,洛银只道:“你想的是何样,我们便是何样。”
    海长老心下一惊,欲言又止,可尊者之事,怎轮得到他们妄加议论。
    洛银每每都是一早出门,晚间归,她回来时总见到谢屿川就坐在房内的窗前发呆,有时迎着春风趴在窗沿上睡过去。
    听见开门声了,他才会回神或清醒,立刻站起来转身面对着洛银,先是深深地看她一眼,再道一句:“你回来了。”
    每每此刻,洛银的心里便有些酸涩,她觉得谢屿川像是被她关在了客栈里,束缚了自由,整日唯一值得期盼的事便是等她归来。
    陆阳城的修道士越来越多,就连安州的掌门知道她在此和海长老设下捕妖阵,也落住在了城中客栈里。
    城中认识洛银的人越来越多,有后来者根本不知道她身边原本有个总不离身的少年。
    晚间躺在床上,洛银以为谢屿川已经睡着了,少年安静地平躺着,直到后半夜了才掀开被子悄悄地钻到她的身旁,小心翼翼地把她搂在怀里,下巴磕着她的头顶,蜷着双腿,从里到外地将她护在其中。
    在谢屿川抱住她之前,他一直都没睡着,搂着洛银之后很快便陷入深眠中,洛银不困,让她烦恼的事越来越多,她只是睁着眼睛看向谢屿川的睡颜,也不知看了多久后,轻叹一口气。
    是深夜的喃喃:“捕妖阵成了,我们便离开。”
    春雨未歇,洛银又一次被海长老派来的人请走,这回他们不是在设阵点碰面,见的也不止海长老一人。
    初了安州仙派的掌门之外,潞州仙派的掌门还有灵州的涂飞晔也陆续到达幸州,陆阳城的驿馆暂时成了他们的歇脚点,洛银到时,驿馆前已经围了许多人,其中包括丰阳仙派那个不成器的长老。
    众人看她的眼神宛若救世主,洛银还未步入,便被几个掌门一同迎接,每个人都朝她鞠躬行礼,阵仗略有些大,叫洛银摸不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捕妖阵法初成,洛银只需将阵林的漏洞补齐,再开启阵法,幸州的十二城四十八镇内只要有妖,都能被他们发现,并且围捕。
    原本只需两日,洛银便可离开陆阳城的。
    众人将她奉上高座,谈的便是近来赫山上发生的异象,还有不断涌入人界的妖,洛银全程没说话,只在他们提到捕妖阵时,才搭腔两句。
    这就像是各门各派聚集在一起开的抗妖大会,她成了主导人一样。
    洛银不喜欢这种感觉,可他们在座下神情严肃的讨论,她也无法出言打断,便只能微微蹙眉,一直坐到了天暗。
    早间在洛银被人请去驿馆后,谢屿川也离开了客栈。
    他去到了那日城外会见无言和无蝎两兄弟的竹林,多日不见的宋渊正在等候。
    宋渊还是一副商人打扮,身后跟着无言和无蝎,三人见到谢屿川一同行礼。
    谢屿川步入竹林时便在竹林外下了结界,他没叫宋渊三人起身,目光凝视,像是要将他们看穿。
    宋渊道:“妖界亦有乱象,族人们动荡得厉害,明瑕手握重权,得民心,如今在妖界就连喝一口水都成了奢侈,他们不求苟活,但求勇死,属下实在无法阻止。”
    谢屿川道:“明瑕预计何时攻入人界?”
    宋渊道:“不出两个月,或许更快。”
    谢屿川闻言,垂眸沉默了许久,像是盯着一处发了很长时间的呆,末了苦笑一声。
    即便他和洛银现在离开了陆阳城,也无法阻止明瑕攻入人界,洛银躲不开人界加予她的责任,谢屿川也别想再回到当初无忧无虑的日子。
    “殿下打算何时回去妖界?”宋渊此番过来,也有想问的话。
    当初谢屿川经脉被封,失去了记忆,而彼时明瑕尚未对人界发起攻击,宋渊和宋氏旗下的所有将士都可以等他,等他恢复妖力和记忆,重新带领他们,是找人界报仇,还是从明瑕那里夺回势力。
    可如今谢屿川的妖力正在逐步恢复,人界和妖界也走到这般地步,一旦明瑕当真在妖族称王,届时谢屿川再回妖界也无济于事了。
    他们这些世代侍奉狼王一族的,亦将没落,沦为某某。
    谢屿川如何不知宋渊的用心,可他不愿成为洛银的敌人,也不想帮着洛银一起对抗妖族。
    他夹在两道难题中间,进退不得。
    “无言与无蝎提起,殿下如今的妖力恢复了已有三成,短短几个月内有如此进步,可见殿下回到妖界后,不日便可登上王座,属下等人一直等待殿下归来。”宋渊仍旧单膝跪地,但抬起头看向谢屿川,眼中的炙热总让谢屿川觉得压抑,呼吸困难。
    回到妖界?
    和洛银分开?
    他与洛银才刚刚确定了关系,他不能和洛银分开!
    谢屿川没说话,宋渊催促道:“依属下见,眼下便是殿下回去妖界的最好时机,难道殿下真的要为了一个人族的女子,放弃当年狼王苦心经营的天下?”
    谢屿川的心事被戳中,他望向宋渊,眼神冷得像是下一刻便要杀人。
    他不记得狼王了,也不记得宋渊,不记得妖族,他只记得洛银,他喜欢洛银,他只想要和洛银永远在一起,如此微末的愿望,为何这般难以实现?
    “殿下!儿女之情是王之大忌!”宋渊与无言、无蝎三人同时开口。
    谢屿川身形微顿,他盯着一片飘零的竹叶,直到那片竹叶落入了其余枯叶之中,谢屿川才开口:“你们别再来找我了。”
    宋渊等人一时无声,待到他们反应过来谢屿川究竟说了什么后再抬头,眼前已经没人了。
    竹林外的结界散去,春风带着薄雨吹入林内。
    谢屿川是要放弃妖族,放弃过去,放弃他狼王的身份。
    归去陆阳城的路上,谢屿川脑袋空空,一幕幕于眼前闪过的都是醒来睁眼见到洛银的画面,还有不知何时便存于脑海的神女像,他抱到了他的神女,有得必有失。
    反正他对妖族毫无记忆,反正他也不想当什么狼王,反正那三只妖主动找上来对他说的话他都毫无印象,失了他们有何可惜的?
    他有洛银就好。
    他只要洛银就够了。
    雨越下越大,初春的风雨微凉,谢屿川一路淋雨慢慢步行回客栈,他入门时衣服落下一滩雨水,时辰尚早,这雨也不知何时才停。
    他走入房中拿了把伞,又再度离开客栈,往驿馆而去。
    他要去接洛银。
    谢屿川没有退路了,放弃妖族、失去一切的慌乱感充斥着全身,他必须得抓住什么才能安心。
    洛银坐在太师椅上昏昏欲睡,一群五十岁往上的男人齐聚一堂,吵吵嚷嚷地各不相让,他们捉妖的方式都不相同,就连古河仙派的长老都来掺和一脚,提起幸州有妖,便担心自己临近瑰海那些城池的安危。
    直至天色渐晚,洛银打了个哈欠他们才意识到请来主持大局的尊者从头至尾说说的话不超过十句,一行人面色沉沉,还是提早结束了会谈。
    洛银见他们终于肯歇一歇了,松口气率先朝外走。
    刚走到驿馆门前便听人议论纷纷,门旁围着的修道士有一半的人背对着驿馆,面朝道路前方的一棵垂柳树看去。
    太阳不知何时下山,加之春雨,整个儿陆阳城的街道即便店铺亮灯也显得有些昏暗,柳树下的人穿着一袭玄衣,撑着黄油纸伞,笔挺地站着。
    春寒料峭,风扫衣袂,那人在见到洛银出门时才似有所感地抬起头。
    洛银见之连忙小跑过去,她有灵力护身,没淋到雨,倒是钻入谢屿川伞下时感觉了寒冷,比方才跑来迎面刮过的风还要凉。
    “你怎么来了?”洛银问他,伸手摸了一把他的衣袖,有些潮湿,她皱眉:“怎么还站在雨里了?就算有伞也遮不住风吹,袖子都湿了,冷不冷?”
    谢屿川见她关心自己,眉目柔了下来,他摇头道:“不冷,我来接你回去。”
    袖子不是被风吹雨打湿的,是他本就湿漉漉地从白日站到晚间,眼下都快被风吹干了。
    洛银怕他受冻,主动牵起谢屿川的手道:“那我们快走吧。”
    谢屿川嗯了声,雨伞朝她那侧倾斜,眼眸半垂,隐藏其中晦涩。
    他道:“方才我听门前的人说了一些话,都是与妖有关的。”
    谢屿川问她:“你不会因为我是妖,就和我分开吧?”
    洛银道:“自然不会。”
    她又不是才知道他是妖。
    “我不伤人,不害人,日后遇见坏人也不见血,掉头就跑。”谢屿川抓紧她的手:“所以……姐姐,你永远也别和我分开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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