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妖 - 养妖 第7节
有几批丰阳仙派的弟子赶忙过来,见众人远远围着牛与白衣女子,谁也没敢上前,他们这回摆出了主人家的胆识,几步走到洛银跟前,微笑拱手道:“女侠好身手。”
洛银淡然瞥去一眼,又是几个丰阳弟子。
“多谢女侠出手相助,为我派捉得奔火牛!”丰阳弟子脸上堆着笑。
众人沮丧,这牛骨他们是得不到了。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白衣女子的回话。
洛银理所当然道:“我捉的牛,我的,与丰阳仙派无关。”
第8章 八 洛银:我真看不上你们!
奔火牛出现在丰阳州地界,即便丰阳仙派请众人帮捕奔火牛,但提前说好了,必须得交上奔火牛的牛骨才可在其中选定一根请丰阳仙派练成想要的法器。
那丰阳仙派的弟子还以为,凡是跟着奔火牛而来的众人都已经熟知这项规则了。
结果眼前这名看着穿着打扮认不出门派的女子,竟然当着众人的面无视这条规则。
不过碍于在场各门各派中的人都有,丰阳仙派的弟子还是耐下性子解释:“这位姑娘难道在捕捉奔火牛之前不知道,此牛是出现在丰阳州的地界,应属于我丰阳仙派。如今我门派允众人前来捕牛,还许可取一块骨化作法器,消息早就散布出去,大家也是因此才来到炉鼎城,如若姑娘不想要牛骨或法器,那便离开吧。”
洛银听明白了,这便是仗着牛是在丰阳州出现的,又仗着此地便是丰阳仙派的辖区,委婉地告诉她,若她聪明识相,交出牛骨,还能得一块,若她不识相,牛骨一块也别想得到,说不定还得背上个得罪丰阳仙派的名声。
过去仙门正道,没有过恃强凌弱的先例,当时灵州仙派位于九州修仙正门之首,不论大小人物入山门,只要规矩交上拜帖,都会以礼相待,更别说灵州百姓热情好客,鸿山弟子也各个效仿她大师兄,以君子之道待人。
五百年过去,许多东西都变了。
丰阳仙派的人不论尊卑,都长得一样讨厌。
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谁也没打算掺和进去,反正不论这奔火牛落入谁手,总之不会分他们一杯羹。
此番过来的都是一些门派的末流弟子,又或是走江湖自成一派的游侠,乐得看热闹。
丰阳仙派的人见洛银不说话,以为她怕了,于是笑道:“那么,姑娘想要取奔火牛身上的哪一块骨头?你若不想要我仙门帮你炼化,自行带走也可。”
洛银摸着怀中小狗的手停下,脸色渐渐冷了下来,她瞧着对方小人得志的模样,压下心中的气闷道:“你说奔火牛出现在丰阳州地界,便是丰阳仙派之物,那你们几个去了烈州,可就摇身一变成了烈州人了?”
“你!”丰阳弟子万没料到对方居然冥顽不灵:“你这是强词夺理!”
洛银又道:“它是你养的?是你喂的?在你丰阳仙派的崮山上长大的?我瞧他脖子上也没挂圈啊,哦……你的脖子上倒是挂了个圈。”
纤细的手指点了点丰阳弟子脖子上的坠牌,此坠牌一共四块,此番每个带领师弟下山的高阶弟子脖子上都挂了一个,是为夺牛之事的公正,彰显他们的身份,却没想到会被人拿来笑话。
丰阳弟子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身后跟着的师弟面色不虞道:“师兄,别与她废话!我看这女人是来找麻烦的!”
洛银的目光冷淡地朝那名开口说话的弟子瞥去,她生了一双桃花眼,笑起来时有些妩媚,顾盼生辉,此时看人却叫人不寒而栗,像极了两柄尖锐的刀,无声伤人。
“你说的不错,我的确是来找东西的。”洛银瞥了一眼面前的奔火牛,心思略沉道:“我来你们丰阳州本打算直入山门去取,不过现下倒是有更好的解决方法了。”
想要漫山遍野地去找不缺花,那至少得像唐风一般,在外跋山涉水三年,甚至更久。
故而洛银得知丰阳仙派夺走了不缺花,便直接往丰阳州而来了,她的本意是去崮山会面丰阳仙派的掌门,与其说理,理不成再动武夺回。
只是此番还没到崮山,便被丰阳仙派的弟子好一通恶心,也让洛银彻底失了前往崮山的耐心。她何必自降身份去崮山寻人寻花,眼前这些人真算起来连她的徒子徒孙也够不上,她就应当在炉鼎城等他们丰阳仙派的人亲自来见。
“你们想要奔火牛骨?”洛银问。
丰阳弟子还摸不准她究竟要做什么,便道:“这牛本就应该是我们丰阳仙派的。”
洛银轻声笑了笑,她瞥了一眼已经死去的奔火牛,丰阳仙派的弟子自然不知如何剔出牛骨,更别说几个人便想将这个庞然大物带走,他们也是料定了对方同他们一样,便与洛银在林中周旋。
围看的人都以为此番洛银必定要妥协了,就是一直藏在人后捂着耳朵的林程彪也轻声与张贺道了句:“铁板竟也踢到铁板了。”
耳畔窃窃私语,刘浔不以为意,他的眼穿过两三批人群,紧紧地盯着洛银。
直觉告诉他,这个女子不简单。
洛银不欲废话,她只是往后退了两步,略微半蹲下去,右手的掌心轻轻的拍了拍地面柔韧的野草,口中低语,似是念了什么咒。
众人见到她的掌心下有幽幽绿光如莲花般绽放,碧玉莲花的花瓣逐渐生长,而后他们听见了林中的窸窣之声,甚至连天上飞过的鸟雀也发出了刺耳的鸣叫。
人群中的女子传来一声惊呼,而后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只见他们围绕的深林树干下爬满了细小的虫蚁,密密麻麻且迅速地被莲花发出的光芒吸引。
树干上的虫子,天上的飞鸟,地面的蚂蚁蜈蚣,还有一些叫不出名字的黑色甲虫,他们交叠在了一起,如黑色的波涛,穿过人群,惹出了一阵又一阵的怪叫,甚至有呕吐声。
飞鸟与虫一并而来,洛银就站在翻涌的黑色之中,周身被碧玉莲花的光芒笼罩,那些虫蚁自动从她身边绕开,留出一块净土。
她风轻云淡地起身,继续摸着小狗软乎乎的绒毛,见那些拥挤在一起的虫蚁迅速蚕食着奔火牛的身体。
那牛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脱去了一身厚肉,身上的每一寸骨头都光洁地展露在众人面前。
虫蚁食肉后又迅速退去,就像不曾出现过。
而那骨架完整的牛骨也被碧玉莲花包裹,面上覆盖着一层淡淡绿色的薄膜,逐渐缩小,最后缩成了玉佩般大。
一些人上了树,一些人飞去空中,还有那些胆小的丰阳弟子退得老远,举起手中的剑指着洛银,质问她使的究竟是什么妖术。
洛银走到牛骨前,捡起牛骨放入袖中,望向脸色苍白的丰阳弟子道:“你们若真想要牛骨,便找个说话能顶事的人带上不缺花来炉鼎城瑶池客栈找我。”
她说完这话,慢慢朝丰阳弟子靠近,那一群人像是见了怪物般纷纷后退,没成想洛银只是路过他们身边,反倒一眼看向了耳朵还在滴血的林程彪。
林程彪背后一僵,顿时屏住呼吸。
洛银朝他一笑,他腿软了,被惊艳固然是有,可他也与那些丰阳弟子一般,惧怕她一身闻所未闻的本领。
“别躲,问你件事。”洛银道。
林程彪张了张嘴:“哦。”
洛银低声询问:“要想回客栈,得走哪条路?”
“……???”林程彪还以为是多严肃的问题,股肌都夹紧了,他颤巍巍地指了个方向,得来了对方一句:“多谢。”
白裙的裙摆扫过草丛中的野花,林中众人都在看她。
洛银走了没两步便将怀中小狗放下来,抖了抖胳膊道:“你真重,不抱了,自己走吧。”
那小狗发出了委屈的呜咽声,咬着洛银的裙摆不撒口,四足蹦蹦跳跳地跟在了她身边。单是如此看,一人一狗就像是误入深林的画中仙,浑身纯白,干净地无丝毫杂质,也毫无威胁可言……若非是他们方才见识过洛银的本领,恐怕也会短暂迷失在她的年轻貌美中。
人越走越远,最终消失在森林。
林子里燃烧起的火焰滚着白烟,一缕缕往天空而去。
林程彪走到刘浔身边问他:“浔哥,你可知道方才那女人是什么来路?她使的招数好邪乎!”
“邪乎?”
林程彪道:“对啊,她不知嘴里念了什么,居然能让那么多蛇虫鼠蚁听令,这还不邪乎?”
“蛇虫鼠蚁皆为世间生灵,她可与之通话,这等修为道行我恐怕此生望尘莫及,你却觉得邪乎。”刘浔道:“也的确如此,自从几百年前人界被妖界重创后,各门各派都遗失了部分修仙心法门道,五百年来无人飞升,谁又能超脱□□凡胎?”
哪怕他们的法术再厉害,在真正超出自然界限的修道士面前,都是不过尔尔,芸芸众生之一。
林程彪如何听不出刘浔口中的赞叹,倒是丰阳仙派的弟子朝他瞥了一眼,眼神中透着些许鄙夷,大约也如起初的林程彪一样,觉得那女子是使了邪术。
她或许在道行上超越了他们这些高阶弟子,也许与门派长老一般,可又如何能与整个仙门相提并论?
奔火牛的牛骨被人带走,丰阳仙派的弟子撤离深林,因牛而来的众多修道士也都走光了。
丰阳的几名弟子御剑回去崮山,便将奔火牛一事禀告给了门内长老。
丰阳仙派有两名长老,其中一个便是之前在火山抢夺不缺花的人,他乍一听这些弟子口中所说的女子居然要用牛骨换不缺花,心下顿时一紧。
抢夺不缺花之事,丰阳掌门不知。
这长老名叫袁不延,本事没有太多,但熟悉门中杂事,也因曾是丰阳掌门的师父带回山门的,故而与掌门亲近些,才得了个长老的闲职。
丰阳仙派真正管事的长老另有其人。
他要不缺花无用,不过是前两年各派掌门大会上,灵州的涂飞晔呛了丰阳掌门两句,他便记下了这个私仇。人人皆知涂飞晔的毒要不了命,无非是有损道行,他若修为退步,成了修道界的笑话,不比丰阳掌门在其余掌门面前被呛要丢人得多。
可他报私仇的事儿不能捅到掌门跟前。
于是袁不延便带上了不缺花与一些弟子,打算去炉鼎城会一会那个会邪术的女子,最好是能悄无声息地解决。
洛银在客栈没等多久,不过第三日一早,小二便敲门说客栈外有人找她。
她在林子里抢了丰阳仙派奔火牛的牛骨一事,早就在这两日传遍了炉鼎城,惹得这几日客栈里的人都战战兢兢,不敢让她留,又没胆子轰她走。
洛银听见小二的话,正在和小狗上演人狗之战。
这小狗趴在她的身上,份量也不轻了,非要张嘴咬她的肩膀,洛银便掰着他的狗嘴,语重心长道:“你看看你的牙,咬人已经会疼了!”
小狗呜呜唤了两声,心道:不会,他才没用力,若真咬,洛银的骨头会碎。
小二又提了一句,洛银才对外道:“你让他们上来,门外候着,等我将小家伙安置好了便见他们。”
第9章 九 洛银:就叫你小雪吧。
在丰阳州的地界,谁敢让丰阳仙派的人站在门外候着?
更何况此番到来的人是丰阳仙派长老,小二瞥了一眼门外高马上坐着的中年男子,认出了对方是两位长老中较为不好对付的那个。
他替洛银传话,简直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只在心里念经,希望等会儿若这二位打起来,可别让他的客栈遭殃。
小二传话,声若蚊蝇,哼了半天才将洛银的话委婉地说了遍。
他只说了洛银让他们进去寻她,并未提起等她。
历来规矩,哪儿有走到别人的地盘,让地盘的主人亲自来见的道理。
袁不延坐在马上,被这烈阳晒得有些头昏,听见小二的传话后顿时火冒三丈,他原还设想,若对方识得礼数,他都已经走到了客栈前,那女子就该亲自来客栈接他下马,却没想到还得他上楼与之会面。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能有这么大的胆子。”袁不延握紧手中缰绳,抬头朝客栈二楼客房的方向瞥去。
袁不延不知那女子住在何处,但凡是修道士,修为摆在这儿,道行高的人自然能轻易感知到比自己道行低之人的大体方位,甚至能探出对方的底子。
袁不延在马上施展威压时,他身边好些道行低微的弟子都受不住地双腿发软,只觉得吹向面门的一股股热风使人头晕目眩,时间一长,几欲作呕。
站在马旁的小二见几人脸色青白难看,犹如中暑之状,也不知发生了什么,怯生生地问了句:“诸位是否要入客栈饮一杯凉茶?”
袁不延并未在客栈内探得什么,不受他的威压影响,要么是道行比他高出许多,要么便是如小二这般,并非修道中人。
袁不延的性子再急,脑子再浑,也不至于认为一个能从诸多丰阳仙派弟子手中夺走奔火牛骨的女子,会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女人,这么看来,对方的道行应远在他之上。
他翻身下马,一言不发地走进了客栈,一行弟子脸色才缓过来便连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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