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皮子 - 黄皮子 第1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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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彭晓洋指着佛龛上装着七八块排骨的碗,很不服气的问:“为什么弟弟能吃那么多,我只能吃四块?”
    她妈说,弟弟不是真吃,也不会撑坏肚子。
    “我也不怕撑肚子,他吃多少我也吃多少,否则你就是重男轻女的裹脚老太太。”
    电视剧里学来的那点词语,全用她妈身上了。
    像馋嘴这种无伤大雅的小毛病,得有个限度,在限度之内,看着挺可爱,超出这个度就让人心烦了,彭晓洋总为一口吃的跟父母不依不饶的折腾,彭老师脾气上来,一摔筷子给她一顿骂,还问她是不是饿死鬼投得胎。
    彭妻也在一旁帮腔,说彭晓洋是姐姐,是小大人,要学会让着弟弟,不要整天小心眼跟弟弟计较,否则将来生了弟弟,就把她送到奶奶家,什么时候懂事了,再接回来。
    彭晓洋气的跑回屋里抹眼泪,直到她姥姥将她哄好,她又板着小脸跟彭老师说:“一山不容二虎,我决定了,要我就不能要弟弟,你们选一个吧。”
    彭老师站起来说:“你收拾一下,我现在送你去孤儿院。”
    这一句可把彭晓洋委屈着了,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让彭老师不用送她去孤儿院,她一会就去脏羊圈把自己喂羊。
    彭老师自知说错了话,又道歉又许愿,始终哄不好彭晓洋,最后是她姥姥狠狠数落彭老师,又让他们两口子保证,不生弟弟了,以后只有彭晓洋一个小宝贝,这才把小丫头哄好。
    那一晚,彭晓洋和她姥姥一起睡,上床前,她姥带她去厕所,彭晓洋得意洋洋在佛龛上掰了一根香蕉吃,还对功德子说:“我们家不要你了,你自己回庙里吧,把排骨带上,以后吃不到了。”
    她姥姥没有阻止,对于这个三年后要钻自己女儿肚皮的婴灵,老太太素来不喜欢。
    彭老师两口子的保证只是权宜之计,但彭晓洋当真了,第二天起床,她趁她姥做早饭时,用塑料袋裹着功德子和排骨,塞进书包,准备送功德子离开,她姥没有发现她的小动作,直到彭老师起床,发现功德子没了,大呼小叫之后,她姥姥才看到佛龛上少了个泥娃娃。
    彭晓洋的姥姥怀疑前夜彭晓洋那一番话,真的将功德子赶走,也就没有把彭晓洋吃香蕉的事,告诉彭老师,而被蒙在鼓里的彭老师以为香蕉与功德子一起丢失,看到香蕉把的断茬已经氧化发黄,职业病一犯,将案发时间确定为夜深人静,容易闹鬼进贼的时候。
    他在家里没有发现进贼的痕迹,又想到前一晚在功德子面前向彭晓洋保证不生弟弟,就有了他问我,功德子有没有离家出走的可能。
    彭小姐将功德子塞进书包,原本打算去学校买张地图,给功德子标出去五台山的路再决定怎么送它走。
    可这傻丫头装排骨的塑料袋是破的,她背着书包上车的几步路,排骨洒了满书包,车里暖风一开,彭老师直抽鼻子,还问她有没有闻到什么味。
    吓得彭晓洋赶忙借口买饮料下车,将功德子和排骨扔在路边,下午放学经过那个地方时,功德子早就没了。
    之后的七八天,她几次梦到功德子,内容就是作文里的那些,婴灵保证不再跟她抢排骨,求她不要抛弃自己,后来生了怨气,又要彭老师一家到下面陪它,而据彭晓洋说,彭老师出车祸后,她妈去医院陪床,她姥经常去送饭,她一个人在家时,总在不经意间,听到弟弟在耳边骂她。
    第二百九十六章 堕胎12
    “蠢猪,这个字写错了。”
    “为什么你们这么笨都有学上,我却只能呆在又冷又臭的地方?”
    “姐姐,下面好冷,你什么时候死?快点来陪我吧。”
    最开始听到这样的咒骂,彭晓洋疑神疑鬼,十分害怕,求那不知道钻在哪里的弟弟不要欺负她,可几天下来,没有咒骂之外的事情发生,彭晓洋胆子变大,开始和小鬼对骂,还时常骂的小鬼不敢还嘴,她为此得意洋洋。
    她在学校的反常举动,同样是受到小鬼的影响。
    上课时突然流眼泪,是被小鬼骂了又方便还嘴,委屈了;体育课时跟女同学争执,是同学说她背上趴着个小弟弟,她顿时暴怒,将同学推倒在地,吼道:胡说,它不是我弟弟。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彭晓洋不怕小鬼却怕她老妈,说完这些事情,彭晓洋流着泪跟她妈道歉:“妈妈我错了,我不该扔掉弟弟,让它在外面挨饿受冻。”
    想到女儿被小鬼纠缠,彭妻哪有心思责怪她,揩去彭晓洋脸上的泪珠,心疼道:“傻孩子,妈妈和爸爸最爱的是你,生弟弟也要得到你的同意,只要你不喜欢,妈妈就不生,你不用担心,妈妈和爸爸会处理好弟弟的事情。”
    彭妻将彭晓洋搂进怀里柔声安慰,我在旁边偷偷翻白眼,想起小时候一档子事,是隔壁刘老太家的大孙子,想要个变形金刚,没跟父母说,他知道家里肯定不给他买,所以他跟几个村里年纪稍大的坏小子,跑到隔壁村的厂子偷铁卖钱,结果被厂里的两条大狼狗,咬的遍体鳞伤,还是警察给送回来的。
    当时他爸也是泪如雨下,用那恨铁不成钢的口吻说:你这孩子,怎么能做这种事呢?你好好跟爸说,只要你真想要,爸卖血也给你买来。
    那小子感动坏了,两个月后让他爸给他买个带变速的山地车自行车,他爸让他滚一边去,他威胁说:我偷铁去呀!
    他爸妈给他来了个混合双打。
    彭晓洋早就说过不想要弟弟,可没出事前,谁把她一小孩当回事?
    还得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母女俩抱头痛哭一阵,彭老师打来电话,询问他老婆叫我过去的原因,我说一会面谈便挂了电话,彭妻也擦掉眼泪,先送彭晓洋回家,路上还安慰她:“洋洋你别怕,有你吴叔叔在,不会再让弟弟欺负你的!”
    彭晓洋本来就不怕,而这句话其实是说给我听得,可这件事哪有她想的那么简单,我应付道:“我想想办法吧,再找冯栏商量商量。”
    她又问我,这件事用不用告诉彭老师,她觉得彭老师重伤在床,要是好处理,最好不要影响他养伤。
    我点点头没接话,等彭晓洋回了家,才告之王斌说漏嘴,以及彭老师出车祸的真相。
    彭妻吓得脸都白了,赶忙追问:“怎么会这样?是洋洋抛弃了它,它为什么要对老彭下手?”
    “见了彭老师再说吧,得给你们两口子开个会。”
    病房里,说了彭晓洋抛弃功德子的事,彭老师气个半死,让老婆把女儿接来,他要狠狠收拾一顿,等我说出彭晓洋被小鬼缠身后,他又着急忙慌的让我赶紧想办法,别看小鬼目前仅仅和彭晓洋对骂,可照这个节奏下去,彭晓洋习惯与身边看不到的弟弟吵架,她的反常举动在别人眼里就是神经病,再受到小鬼怨气对身体和精神的影响,等她萎靡不振,精神混乱后,很容易与身边人发生冲突,到时才是小鬼真正对她下手的时候。
    我给冯栏打电话,告之功德子失踪案已经真相大白。
    冯栏有点漠不关心的意思,只让我们再找找功德子的下落,让彭晓洋赔礼道歉,争取继续供奉。
    我说:“找不到了,她扔在路边,不知道被谁捡走。”
    “那你给我打电话是什么意思?”
    “想让你解决了小鬼呗。”
    “你来我家,咱俩聊聊这个事。”
    听这意思,不是电话里说不清楚,就是有些话不方便让彭老师听到。
    我让彭老师稍安勿躁,无论如何,我会帮他们解决小鬼的危险,彭老师再三感谢后,让他老婆送我去冯栏家。
    冯栏书房里,他破天荒给我倒了杯水,和颜悦色的说:“彭老师家的事,我管不了了!当初给城隍爷烧状纸,请他收回小鬼的令牌,我可是答应给小鬼找一户好人家,让它有个着落,现在彭老师家做了小谢夫妇同样的事,说明下面不认可我给小鬼找的新爸妈,这个事就算办砸了,我还得手抄三百遍阴骘文向城隍爷赎罪!如果我不识趣,非要阻止婴灵向彭老师家讨债,我要遭报应的。”
    “你超度平息小鬼的怨气,这是两全其美的事,怎么会有报应呢?而且我觉得小鬼的怨气不重,起码没找小谢家算账时那么重!”
    “上次我超度了北京的水鬼,回来不久,脑袋挨了一鱼缸,又差点淹死在晋阳湖里,就因为菲菲没给我钱就跑了,她该遭的报应没有遭,最后落我头上,彭老师和她一样,他摊上这个事,就算我能送走婴灵,可他不为女儿抛弃功德子付出代价,倒霉的还是我!”
    冯栏从没跟我说过他险些死在晋阳湖,是菲菲那件事的报应。
    可能怕我内疚吧。
    我挺不好意思的给他道歉。
    他摆摆手说不用,过去就过去了,只要我别再拿彭老师的事磨他就行。
    我问:“彭老师要付出什么代价,咱可以跟他商量!”
    “就这件事本身来说,他家抛弃婴灵,就得赔一个人给婴灵,但怎么个赔法就不一定了,而且他命中有福报,先人积阴德,都能为他当一劫,不确定的因素太多,咱也不能让他直接做最坏的准备,可这个婴灵在下面挂上号,只要我有一点处理不到位的地方,铁定要出事!最好的办法就是什么也不做,静观其变吧。”
    我发愁道:“不行呀,我不能让彭老师出事。”
    “你这么爱他?”
    除了友情,还有一个原因是这个事发生在刘峰女朋友查出乳腺癌的当口,刘峰用了我的尸油香水相亲,没能修成正果,彭老师在我手上请了功德子求子,如果他也步刘峰后尘有个三长两短,我以后就没脸和王斌那一伙人相处了。
    听了我的顾虑,冯栏点根烟作沉思状。
    似乎在为我想办法,我静静等待。
    直到他说:“办法也不是没有,你听过转世灵童么?”
    “西藏选活佛的那个?”
    第二百九十七章 堕胎13
    “活佛不是选出来的,是活佛圆寂后,寺院找到可能是活佛转世的几个灵童,领回庙里继续甄别,最终确定哪位灵童是真正的活佛转世,就可以继承前世活佛在寺庙的地位,而从活佛圆寂到灵童入主寺庙,其中有一套完整的密宗法事科仪,是加持中阴身立刻到特点范围内投胎的作用,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个台湾的密宗老喇嘛,你领彭老师一家过去,让喇嘛把婴灵送到他老婆肚子里,这样可以避免小鬼纠缠他们家,但会变成讨债鬼,出生后向他家讨债。”
    我不理解,问道:“有什么意义?”
    “让他老婆先把孩子生下来,不管这个孩子会让他家破财还是死人,都是几年后的事,王斌他们就不会怪到你头上了。”
    “我是想让彭老师一家平平安安,他供奉功德子又不是啥伤天害理的事,因此遭灾,我心里过意不去,不单单是为了推卸责任!有没有其他办法?”
    “没了!我不是教你推卸责任,密宗的灵童法事有个很独特的地方,就是超度之前,要封存亡魂的阿赖耶识,佛教将人的意识分为八种,前七种是眼、耳、鼻、舌、身、意、意根,人的行为都靠这前七识主导,阿赖耶识是第八识,前七识主导下人的行为所造成的恶业善业净业无记业,都会交由第八识保存,但第八识保存的不是记忆和习惯,而是各种业债、因果、承负——你别问,这就是个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东西,我也说不清楚,反正人死之后,前七识随风而去,到了阎王殿,阎王爷怎么判,就看阿赖耶识所记载的业债。
    而密宗活佛转世前,其他喇嘛会将他的阿赖耶识封存,找到灵童再还给他!从技术层面来讲,这一招牛逼爆了!比如我送亡魂投胎,想给它找个好人家,得先把它送下去,下面根据它的功过善恶,确定它可以投人胎,才会给我面子替它挑父母,但封存阿赖耶识,可以在人间完成转世,并锁定大概的转世范围,这就是为什么西藏的大活佛圆寂那一刻,脑袋朝向哪里,喇嘛们就去哪里找与活佛圆寂同时出生的孩子作为灵童,人家刚死就投胎了。”
    听了冯栏的话,我有个奇思妙想:“如果用这招把婴灵送到彭老师家,再不给它阿赖耶识,岂不是和上辈子划清界限了?”
    冯栏一愣,随后说:“我没想过这一点,你可以问问那个老喇嘛是否可行,我只是觉得小鬼不好处理,如果让它生在彭老师家,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是人祸,情感上好接受一些。”
    “台湾太远了,西藏的喇嘛不行么?”
    前面说了一点西藏喇嘛给信众灌顶的内幕(详见一百二十三章末),而关于密宗的情况,我都是听这件事中听冯栏说的,密宗在全球的分布涉及政治问题,不能细说,简单交代几句,西藏一直是政教合一,建国后不让他们合,就有一批喇嘛逃往海外,主要分布在欧洲和台湾,因为这两个地方喜欢和新中国作对,特别愿意接受新中国的敌人。
    喇嘛教的修炼方式是鬼神相应法加谭崔双身法,鬼神相应很好理解,通过祭祀恶鬼邪神,驱使它们办事,谭崔双身则是密宗最高级的身成佛法门,是一种类似双修,但以男性为主导的修炼方式,本身要求喇嘛在行男女之事时控制欲望,不洒甘露,但绝大多数喇嘛都控制不住,反而打着双身修炼的旗号玩弄女性,并吸取女性体内真气积累法力。
    比之道法佛法的清妙庄严,密宗法门本就野蛮荒淫,那批跑到欧洲和台湾的喇嘛为了发展势力,不分好坏,大肆招收信徒,教出来的都是作恶多端的败类人渣,四处骗财骗色,并通过恶咒、蛊毒等方式控制那些想要逃离的信徒,许多明星富商官员,乃至于他们的妻女都着了道,直到八九十年代,欧洲一位被下了咒的女信徒惨死,她记录自己被恶咒控制和折磨的遭遇曝光后,人们才知道喇嘛教的恶行。
    据说欧洲还专门成立心理治疗室,帮助那些中咒的可怜信徒恢复健康,有没有用就不知道了。
    总而言之,喇嘛教的修炼法门与文明社会格格不入,国内有政府严厉管控,哪个喇嘛今天宣传自己有法力,明天就进去了,想带信徒修个双身法,还犯了聚众淫乱罪,所以国内的喇嘛很收敛,只是宣传教义,打着藏药的名头卖点会下蛋的甘露丸,还以假喇嘛居多,所以冯栏不认识大陆有能耐的喇嘛,反倒台湾还有不少密宗喇嘛的道场,虽然被持续曝光丑闻,处于苟延残喘的状态,但多少都有点真本事,否则无法在遍地法师的台湾立足。
    “我给你介绍的喇嘛叫丹增上师,原先和方婷去台湾时,听那个小混混阿青说的,这老喇嘛伙同台湾本土法师骗财骗色,几年前被逮过一回,但他的信徒中有几个台南的议员,交点保释金就出来了,后来挺老实,我找他灌过一次顶,他找我请过三道符,不算朋友,但我了解他的底细,法力也挺高,我建议你找他解决彭老师的事,除此之外,我没有其他办法了。”
    我给彭老师打电话商量,他在这种事情中没有主见,听我说到阿赖耶识就云山雾罩了,让我全权做主。
    彭老师断了胳膊腿,不能远行,就由我带着他老婆和彭晓洋去台湾,有他打招呼,一应证件很快办好,几天后,我们到了桃园机场,冯栏联系那位传说中的阿青接机。
    阿青时年二十六岁,几年前冯栏见他,还是个体型精瘦,尖嘴猴腮十分猥琐的小偷形象,可我见到的阿青满身肥肉,穿着篮球背心沙滩裤和人字拖,反戴鸭舌帽,脸上一副机车墨镜,牛逼哄哄嚼口香糖的样子,有点饶舌歌手的意思。
    我还担心他不好打交道,没想阿青十分热情,大我好几岁却鬼哥长鬼哥短的叫着,我说我比你小,你叫我名字就行,他说:“没有事情啦,你叫我青哥,我叫你鬼哥,大家相互尊重嘛!台北有几个不错的景点,你们第一次来台湾,要不要先四处玩一玩?”
    “先办正事吧,不知道喇嘛做法事需要多久呢!你跟他约好了么?”
    “约好见面的时间了,但他要先见见你们,不知道想谈什么,台南是牛埔帮的地盘,堂主的小鹅子是这个老机掰的弟子,他不是很给我面子。”
    第二百九十八章 堕胎14
    即便没有堂主的儿子,丹增喇嘛也不会给阿青这小到不能再小的马仔面子。
    阿青领我们坐火车到台南市,比之台北的繁华,台南落后许多,出了台铁站,放眼望去很少有高楼大厦,市中心之外,遍地是九十年代的老旧建筑,一应公共设施也有很长的年头,道边小巷的民宅,和我们太原的城中村差不多,不过各种寺庙宗祠和仿古建筑随处可见,就连天主教堂都是朱漆雕栏的门脸,别有一番风味。
    在一间小旅馆登记入住,给彭老师打电话报平安后,坐计程车去丹增喇嘛的道场,在一座年代感十足的十二层住在楼里,电梯老旧,绘满乱七八糟的涂鸦,看来丹增喇嘛混的不咋地,还住在这种破地方。
    一出电梯,便看到五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人,有男有女,看不出模样和年纪,而他们手中都拿着黄底黑字的警示牌,一见我们就把牌子举过头顶,这才看清牌子上印着“喇嘛教不是佛教”“修双身法家破人亡”“丹增喇嘛是该下地狱的魔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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