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潮纪 - 第十四章 初雪

    镇子外悲戚的哭声一片，天际黑烟弥漫，几百具的尸体堆堆叠叠放在一起被火化处理，这也是少有的人道处理的办法。
    火化的工作会进行几个小时，从早上一直到中午，火化后的骨灰则和柴木灰一起扫在一块儿然后统一安葬，没有墓碑没有名字也没有标记。这是大多数普通人的现状，高贵的人死后才配记得名字。
    将晨风的事情抛在脑后，牧乘风和小白雀也在现场忙碌着，额头上浸出涔涔的汗水，陆老头则是穿起了一身古古怪怪的道袍站在高台上面做着神神鬼鬼的法事，然后一道黄符降下将这些尸体和汽油木柴一起点燃。
    双手合十，牧乘风带着白雀对着升腾的火焰恭敬的行了一个礼，这是他的父母在很久以前就要求他做的，哪怕他们已经不在了，他还是很用心的把这些事情给记了下来。
    陆老头一直在做着法事，超度这些枉死的冤魂，虽然陆老头平时几乎不见正经的模样，但这时候他确实是一个真正的大师，他那认真的表情里，带着一丝人性的悲悯。
    崩坏的时代，人命并不高贵，那些经历过两个时代的某些人，也许还在坚持着对生命的最后的尊重，但是大多数诞生在新时代的人，会选择性的把这些东西遗忘。如果杀个人就能换来一顿肉，那么肯定会有非常多的人乐意去干这种肮脏的勾当。
    ……
    下葬的工作，牧乘风没有参与，说到底他不是喜欢那种场合的人，所以他决定到处走走，比如说去野外透透气。
    小白雀紧紧的跟着牧乘风的脚步，坠在他的身后，荒野的风景对小白雀来说是非常新鲜的。野旷天低，放眼望去，大地一片苍黄，在苍黄的尽头则是和灰暗的天际交织成一道浓重的墨线。
    这里的草丛相对狼巢要低矮很多，只能隐隐没过脚踝，显然这些东西都和小白雀一样，是发育不良的货色。想到这里牧乘风勾起嘴角不忘回头看望一眼，意味深长的眼神，让不明所以的小白雀有些魔怔。
    “诶，主人？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见牧乘风盯着自己，小白雀谨慎地摸了摸有点儿小精致的脸蛋儿，生怕粘上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奇怪的东西，那倒是没有，只是一眼看过去有些贫瘠。”
    贫瘠？？？
    “贫瘠？您是说这荒原吗？”白雀细细的把贫瘠这两个字品了几遍，依然不明所以。
    “呃，是啊这片荒原太贫瘠了。”
    牧乘风咂咂嘴也不点破，其实偶尔使使坏，感觉还不错。
    在荒原更远的地方，几只禽类魔化兽还在天际盘旋，他们都是自然的猎人，有时候以其他魔化兽为食，有时候则以人类为食。
    “看那里。”
    牧乘风朝向遥远的天际指了指，那是一片隐晦、黑暗、看不到希望的光芒的地方。
    “那里？那里有什么，主人？”小白雀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但却什么都看不出来。
    “那里是绝望之地，一片无边的黑暗，但是总有一天我们会让那里出现一道光。”
    一阵微风从两人的面颊划过，白雀狭隘的知识面并不能支撑她理解牧乘风的话，但这也不影响这个便宜主人在她心里的形象。
    “这大概是一个了不起的愿望呢！”白雀这样想道。
    “陪我继续走走吧”
    揉揉白雀的小脑袋，牧乘风走在前面，枯萎的杂草踩在脚下，发出着沙沙的声音，这声音让空旷寂寥的荒野多了一份活着的感觉。
    远方尖啸的兽音隐约可闻，让这荒原平添一份凶险。风吹的有些冷，小白雀缩缩脖子，索性抓住牧乘风的衣角，躲在他的身子后面。
    几粒清凉的冰粒落在了牧乘风的脖子里，伸出手探去，那是雪花，沾染着灰色的痕迹。
    “下雪了吗？”牧乘风喃喃自语道：“今年的黑雪季来的要早一些啊。”
    “下雪了，我们还要继续走吗，主人。”
    牧乘风看了看穿着有些单薄的白雀，想了想然后摇摇头说：“不了，我们回去。”顺手把自己的外套给白雀披上。
    “诶？”
    温暖的外套披在身上，白雀空空的心里，仿佛瞬间被什么东西填满，不争气的眼睛也有些酸酸的。
    “主人，白雀没关系的，白雀不冷。”
    白雀的小脑袋低的更低了……
    用手指揩掉小白雀鼻子下面的小鼻涕泡，牧乘风有些好笑，女人都是一些口是心非的动物吗，连个小女孩都是。
    “今天破个例，下次你可就没这待遇了。”
    不由分说，牧乘风一把抄起小白雀就将她背在背后，伏在牧乘风背后的小白雀再也忍耐不住自己的泪水。
    “好温暖，好喜欢。”
    感觉到小白雀的小手紧紧抓住自己，牧乘风摇头笑了笑，要是真的卖掉了，会不会有些可惜呢？至于现在嘛，那色老头貌似挺喜欢这小家伙的，也许可以去敲诈一笔，这样应该可以弥补一下损失吧。
    “小白雀，你想吃肉吗？”
    “肉？想，但是肉好贵的，白雀不能……”
    “想吃？我有办法。”
    牧乘风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偶尔牺牲一下小白雀的色相应该没关系的吧。
    “不可以的主人，要花好多钱的。”想起上次和牧乘风一起吃肉花的钱，小白雀小心脏都在滴血。
    “不不不，这次吃肉我有办法不花钱。”
    “真的吗？可是主人也不要做危险的事情呢。”
    “放心不危险。”
    牧乘风信誓旦旦的拍了拍胸口，危险，怎么可能会危险呢，再也没有比这更安全的事情了。
    ……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明日镇已经近在咫尺，埋葬的工作这时候还在进行最后的工作。
    见牧乘风背着小白雀从镇外回来，陆老头立刻笑眯眯地把一张褶皱的老脸凑了过来。
    牧乘风笑意更浓：“送钱的主儿上门儿了。”
    （如果这个世界有晴天，那么一定就是能吃肉那天——来自牧乘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