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星陨落之日 - 048 妙汤风雨（三）

    走在妙汤城的北城码头上，看着码头上担任苦力的水族，众人脸上都是一片惨淡。这些从汤泽平原逃难来的水族只能在妙汤城里做一些最低贱最劳累的苦役。很多鳄族的壮丁明明有能力驮运飞鲛舟，但是水运却被龙门和南江藩垄断，不得不在龙门手下服役，做几乎是免费的劳工，每天只能赚两顿残羹冷炙，很多鳄族被活活累死。
    蛙族的族众比鳄族还不如，它们大多数被抓到总坛，由龙门的符师从他们体内提炼精气，制造法器符文，用自己不多的精气换得一口饱饭。平时则群聚在码头和街角，向过往客商讨几枚铜钱过活。很多蛙族就是在这样贫困孤苦之中了却残生。
    难怪他们要造反，龙门和南江藩这是根本没有为水族们留活路。他们只想榨干水族们身上的利用价值。
    但是，为什么他们偏偏要赶在今晚造反呢？！
    “听说了吗？”钟卿满脸神秘兮兮，“昨晚上水族里面的两个苦工偷偷开黑船运客，结果被巡逻队乱箭扫入江中。这等于是断了水族最后一条求生的路。如果连开黑船的生意都没了，水族族群只能活活累死饿死。据说有一位水族英雄已经秘密召集同伴，准备在今晚揭竿而起了。”
    “哼！好，干得好！妙汤城的南江藩如此嚣张，活该被反。我真该帮他们一把！”千骄冷笑着说。
    “水族太可怜了！我们能不能帮帮他们？”灵霄泪眼汪汪地拉住隋枫的裤脚，抬起头看他。
    “帮什么帮！”钟卿急了，“揭竿而起这种事，最没有技术性啦。一群饿鬼砸衙门，一没行动纲领，二没组织纪律，一队纪律严明的精兵就全趟平了！他们等着被虐死吧。我们帮他们，就是自己找死。镇压完起义之后，按照雁国惯例，那就是大屠杀啦！我们要在今晚之前逃出妙汤城！”
    “有没有那么夸张啊？要杀死全部水族吗？太残忍了！”灵霄失声道。
    “如果他们有一位有军事经验的首领，组织一批核心成员建立起领导层，暴起突袭，只要抢到妙汤城武库的控制权，向水族发放武器，拉起队伍，还有存活的希望。”千骄沉声说。
    他的话让众人刮目相看。
    “哇塞！不愧是拳神传人耶，说起来头头是道的说。”灵霄高兴了起来。
    千骄得意地微微一笑。他是千家后代，上千年前中南蜀国的帝王后裔，帝王之术是浸在他的血液中的。
    “一群食不果腹的饥民怎么可能有这样的领导层！”隋枫双手一摊，“我们必须趁着事情还没有发生之前出城。我已经和龙门分坛主事套了交情，说不定加点钱他会提前给我们一艘船。大家都在这儿吗？”
    “还缺金图豪和刀甄雪。”灵霄举手说。
    “分头找！时间不等人啊！”隋枫紧张地搓着手。
    金图豪坐在妙汤河上游的灌木丛里，望着面前滔滔的江水，脑子里一片空白。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刚到妙汤城的时候，他第一件事就是跑去城内的乾堂分局，希望可以从那里的掌柜伙计口中打听出月锦筱和白媚的消息。但是，他第一个听到的，却是一个晴天霹雳一般的噩耗。乾堂被大哥金图强全面接管，自己被乾堂老堂主金有主在金家族谱上除名，生生被赶出了家门。在乾堂伙计眼中，他已经是一个完完全全的外人，一个弃子。他没有了自己的家族，也没有了他一直盼望拥有的亲情。
    也许他从来没有过亲情。不过他从没放弃过希望。但是现在，连这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
    他恍恍惚惚地走出门，走出城，不知道走了多远，终于在这片灌木丛里坐倒，永远都不想再站起来。
    “一切都完了吗？”他茫然看着面前的滔滔江水，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翻滚的江水中冒出一连串硕大的气泡。一张长长地鳄鱼嘴从水中冒出来：“救……救……呜噜呜噜……”
    “啊？”金图豪吓得站起身，“这是……快被水淹死的鳄鱼吗？”
    “救命——”那张鳄鱼嘴再次冒了出来，大声嘶吼。
    “救人哦！”金图豪想也不想，纵身一跃，跳入江中，朝着鳄鱼嘴冒出的方向拼命游去。那是一个鳄族的男子，他在水里拖着一个蛙族的少年，正在拼命挣扎。他们两个人身上都插着好几根弩箭，鲜血形成的丝线在他们身体周围飘舞激荡。
    “呀！”金图豪大吼一声，一只手抱住一个，双脚一蹬，朝着岸边游去，直接将他们拎到了岸上。
    “谢…………”蛙族少年抬起头，艰难地说了一句话，随即晕了过去。鳄族男子张着大嘴，艰难地喘息着，口水如泉水般喷涌。
    “不用谢！不用谢！”金图豪感到重新振作了起来。救回这两个人让他找到了活着的意义，他一把扛起他们两个，“你们都受了伤，我带你们去找小枫爷，他有药可以治好你们。”
    在码头远方响起了隐隐约约的鞭炮声，似乎发生了什么热闹。码头上驻防的龙门帮众和南江官兵都被吸引了过去。隋枫等人在城内已经找了一圈，没见到金图豪和刀甄雪的影子，只能重新会合到码头。
    “什么声音？这么热闹？”钟卿踮起脚，朝着鞭炮声响起的地方望去。
    “没空管这些，谁有金图豪和刀甄雪的信儿吗？”隋枫着急地问。
    众人都摇了摇头。
    “这两个家伙跑哪儿去了！已经是午后了，再不走就晚了。”隋枫轻轻一跺脚。
    “小枫爷——”就在这时，一个嘹亮的声音从远方的人群中响起。
    众人抬头一看，发现跑过来的正是金图豪。他一左一右的咯吱窝各夹了一个人。
    “小枫爷，他们都受了重伤，快用金疮药救他们！”金图豪气喘吁吁地将这两个人并肩放到隋枫面前。
    “你跑哪儿去了！半天找不到你！”隋枫连忙蹲下身，为这两个水族拔出身上的弩箭，点了他们止血的穴位，从药箱里拿出金疮药，帮他们小心地敷上，“幸好这两位仁兄都是水族，伤口在水里不会恶化，否则他们已经一命呜呼。现在只需要静养，应该就能回复过来。你从哪儿找到他们的？”
    “我在三江口啊，吞云江上游那儿！”金图豪说。
    “哦……嗯？”隋枫的眼睛瞪大了，“三江口？吞云江上游？”
    “小枫爷，这好像是龙门巡逻队的弩箭耶！”灵霄拿起地上血淋林的弩箭，看了看箭身上刻着的标识。
    “他们难道就是那两个开黑船的？”隋枫吃惊地说。
    “喂喂喂！”灵霄俯下身，“你们谁见过两位芝族的姐姐？很漂亮，穿麒门武服的？”
    “……”蛙族少年第一个睁开眼，“她们是我们的乘客，后来被巡逻队围住，然后就不知道……”
    “各位恩公，快跑吧，如果龙门的帮众或者南江官兵看到你们救我们，一定会追杀你们。”鳄族男子艰难地说，“我们都是这里的死刑犯。”
    “我去！”钟卿跳脚指着金图豪大骂，“你这个傻大个，知不知道我们现在需要船逃出城，绝对不能得罪龙门！你还去救这几个开黑船的，嫌我们死得不够快吗？”
    “那我们也不能见死不救啊！”灵霄气愤地叉腰说，“他们多可怜啊。土豪金救得好！”
    “小枫爷，他们在这里会被官兵杀死，要不我们带上他们？”金图豪问。
    “别开玩笑了！”钟卿愤怒地说，“我们现在两脚带风都来不及，还要带上这两个累赘？”
    “小枫爷！”灵霄和金图豪同时望向隋枫。
    “唉！带上带上，要么不救，要么救人救到底。把他们的头脸用布遮住，待会儿找到刀甄雪，一起带走。”隋枫无奈地垂头说。
    “小枫爷万岁！”灵霄和金图豪同时高举双手。千骄和钟卿同时摇头。
    就在这时，刀甄雪从码头的另一面飞奔而来。
    “刀甄雪！你又跑哪儿晃荡去了？”看到她跑来，隋枫长舒了一口气，“快跟我们走，一刻都不能耽搁。”
    “嗯……”刀甄雪愣了愣，欲言又止，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跟在众人身后，朝着龙门分坛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