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者天下 - 第121节

    钟小渝掐他一下道：“你别忘了你现在是水月洞天的宗主了，你要把自己的实力展示给别人看，别人才会对我们另眼相看。你难道要让别人以为我们水月洞天的宗主连他们一个堂主也比不上吗？”
    钟小渝的话如同醍醐灌顶，让苏灿猛然警醒，他还没有习惯把自己身份与一派宗主联系在一起。此时登临凌霄之心，不仅是展示自己的实力，还是在维护水月洞天的颜面！
    “苏宗主快去吧！我知道你不敢再丢下我了！”钟小渝的玩笑话让苏灿心中一暖，如此善解人意的钟小渝已经让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放心，我不仅要在一日内登临山腰，还要在三日内登上凌霄宫！”苏灿忽然猜到了踏云派掌门邀请自己的用意所在，若是自己连凌霄之心也没有，恐怕连他的面也见不着了。
    出发！
    苏灿调整好心态，起身而立，踏步而去。
    钟小渝也站起身形，目光一片温柔，送苏灿再度起步。
    不料，苏灿走出十步之后，却忽然转身道：“小鱼儿，告诉你一个秘密。”
    钟小渝嘴角弯弯，笑道：“是什么？”
    苏灿道：“你越来越像宗主夫人了！”
    说完之后，苏灿再不眷顾，双腿之中仿佛再度充满了无穷的力量，以稳定的速度快速向上奔去。
    钟小渝脸色微红，然后美滋滋地笑了。
    休息片刻之后，钟小渝亦然起步，她即便落后苏灿，也不会落后太多。
    强者之路，是要一起走出来的。
    他们这一对悟者大陆历史上最年轻的洞天宗主与宗主夫人，可以让水月洞天再现辉煌吗？我们拭目以待。
    ……
    呼，呼，呼……
    苏灿的喘息声如同苏家厨房灶边风箱拉动的声音，每次出气都喷出一道尺余长的白雾，然后缓缓扩散到周围。
    苏灿扶膝休息，他已经不知道做了多少次这个简单的休息动作了。他一直不肯坐下休息，因为他知道只要一坐下，便再也难以站起了。
    从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一个时辰，苏灿终于迈过了第一千两百五十个台阶，每个台阶宽约六尺，十尺为一丈，一百五十丈为一里，他用了一个时辰方才走出五里路。
    苏灿心中一阵苦笑，这点距离若在平时，全力施为之下不过是片刻之间就能跃过的距离，没想到现在如此艰难。但是越为艰难，越是激发了苏灿心底那股倔强之意！
    苏灿站立休息片刻，便再度迈动脚步。
    照宁天明所言，以凌霄峰的陡峭程度，从山脚直到山顶，踏云派的祖辈们用去了两万块青石，那便是八十里路的距离，越到峰顶山势越发陡峭，所以到山腰处就占了大半距离，约有五十里路。
    若是到凌霄宫，当有七十里路。但是山腰到凌霄宫的青石却与此地大为不同，那青石对人体的吸力几乎是这里的几倍，莫说两日再走二十里，普通人就是站在上面，几乎都难以挪动脚步。所以苏灿决心走过的艰辛，还只是刚刚开始而已。
    以苏灿此时的速度，十二个时辰之内倒是可以到达山腰处，但是越往上走，他将越是疲劳，后面的速度肯定会越来越慢。好在苏灿一开始陪钟小渝走的时候，耽误了一些时间，山腰之行，若是不出什么纰漏的话，应该可以顺利到达。
    而在峰顶凌霄宫内，一个拥有三缕长髯的老者，正盘膝坐于蒲团之上，安心等待水月宗主的到来。
    ……
    第二百四十一章 四人争胜
    再往前走，苏灿渐渐看到一些滞留在凌霄之心上的弟子，其中男女老少皆有，但是行进方式却各有不同。
    年老之人大多步履缓慢，但贵在坚韧与稳定，每当年轻人停下休息的时候，他便默默超越，虽然在前路之上还会被超越，但是他们始终不急不躁，按照自己的节奏前行。
    年轻男子最是心高气傲，能够正视自己实力的人很少，往往看到有人在前，便急着超越，但是稍倾之后，便气喘吁吁停下休息。苏灿一路上碰到这样的人最多，他们眼见苏灿后来居上，并且对他们不理不睬，心中好胜之心激起，怒而提速，虽然短时间超过苏灿，但是片刻之后便再度落后，第二次落后之后，就再也别想追上了。
    再有少量女子，以一种极其特殊的方式前进着，其前进方式虽然速度不快，但论赏心悦目，连苏灿也佩服的很。她们举手投足间似乎含着某种奇妙的韵律，仿佛踏着一种神奇的舞步。
    这种舞步可以沟通脚下青石，每一脚踏出之时，苏灿能够感觉到她们脚下与青石接触的地方会有极其轻微的灵力波动，这种灵力波动虽然不能增加她们的力量，但是可以减轻青石对她们身体的吸力。就是这样，她们才能以一种轻盈美丽的姿态追赶着比她们强壮许多的男人。
    苏灿超过她们之时，她们会露出善意和鼓励的微笑，目送苏灿离去，这样的强者，是她们所敬服的。当然，个别心高气傲的姑娘也会有不服气的时候。
    苏灿从辰时初出发，至酉时末休息，六个时辰的时间走出二十七里的路程，中间休息了多少次，他已经数不清楚了。前面三个时辰，苏灿尚能每个时辰走出五里，后面三个时辰却只能勉力保持每个时辰四里的速度。再往后走，恐怕连这个速度也不能保持了。
    离苏灿不远处有三人，三人恰一老，一女，还有一个年约七八岁的少年。凌霄之下的青石对少年童体极为优待，对于他们的吸力少之又少，不过少年本就力弱，只要有一两成的吸力，就足以对他们造成巨大的困扰。可惜这少年天生大力，占少年童体的便宜，却拥有者比肩成人的身体力量，所以才能走在最前方。
    此时三人皆在前面休息，和苏灿相同，他们休息的方式都是完全一样的。扶膝，弯腰，大口呼吸，脸上汗珠纷如雨落。
    他们眼睁睁看着许多人坐着休息，坐着坐着便睡着了过去，自然不敢大意。
    当苏灿出现在最靠近他的老者身后之时，老者忽然加快了一点点速度，但就是这一点点速度，让苏灿在半个时辰内始终没有机会超越。再往后，依次碰上老者前面的红衣女子，最前方的七八岁少年，他们皆想在这批登山者中处于最领先的位置，此时根本不想被人超越。所以每个人在最后面苏灿的刺激下，爆发出身体中最最深处的潜力。
    能够在苏灿面前保持半个多时辰没有落后者，恐怕都是心高气傲之辈。这是这份傲气才能支撑他们不敢落后。
    每次休息皆是苏灿先停下来，当他停下了之时别人才敢停下来休息，但是停下了不久之后，苏灿便起身再走，另外三人亦不敢不行。就这样，始终以少年第一，老者第二，姑娘第三，苏灿第四的顺序，进入到了夜间戌时。
    苏灿狠狠吐掉一口浊气，再度直起腰来，抬脚前行。对于苏灿这个后来者的举动，三人休息时也是面朝苏灿，只要他挺身直腰，其他人里面抬脚向前，丝毫不敢落后。
    苏灿心中暗笑：竟然这么轻松落入了我的节奏，虽然现在可能不觉得，但是到后来你们就知道厉害了。
    苏灿有着三个人陪着，四人相互激发，戌时与亥时两个时辰竟然全部保持着每个时辰四里的路程行进。这种感觉就像一个人走路总觉得漫长，但是两三个人一起走路，说说笑笑间，时间与距离都就缩短了一样。
    苏灿以这样的心态再度走出八里，此时离天亮还有四个时辰，剩下的路程还有十五里。
    他们四人虽然不知道对方姓甚名谁，但是四人之间已经有了惺惺相惜之意。
    刚刚进入子时，老者率先说话：“我认输了！即便以这样的速度登上去，我也是超了时间的，再说，我已经坚持不下去了！不过，认输之前我想问一下最后面的年轻人，你是几时开始出发，然后追上我们的？我好输个明白。”
    “辰时初！”苏灿照实说道。
    “哈哈，竟然差了一个时辰依然把我追上了，真是不敢想象！”老者夸赞道，“不过经过与你比试一番，倒是让我对自己的速度又提升不少，下次必有进步。”
    “前辈老当益壮，祝您下次功成。”苏灿知道这三人必非常人，始终对他们笑颜以对。
    年轻女子与小少年听完之后眉头微皱，他们两个前后脚出发，皆比苏灿多出半个时辰，此时与苏灿几乎并肩，实际上已经输了。他们对于自己实力极为清楚，刚才的两个时辰走出八里路，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可以说透支了他们不少精力与体力，后面很难再保持这个速度，那么一个日夜踏上山腰的计划也只能再度以失败告终了。
    四个时辰，十五里路，若是苏灿能够继续保持速度不变，他如果愿意的话，那他就是踏云派第六个堂主了！
    年轻女子与小少年并没有放弃，依然领先各自领先两个台阶在苏灿前面一步步艰难行走。他们知道此次征服凌霄之心已经宣布失败，只是不肯在苏灿面前服输而已。
    但是很快地，苏灿的举动让他们彻底失去争斗的信心，两人直接瘫坐在地，再也不想起来。
    因为苏灿在这个时刻，竟然又开始加速了。虽然只是加了几乎百中有一的速度，但这样一点速度却是压倒他们信心的最后一根稻草。
    难道他一直留有余力吗？
    两人不甘心地看着苏灿从身边走过，继续踏上征途，直到苏灿在前面转弯处身形消失之后，他们才将目光收回，然后对视一眼，竟然同时叹出一口长气。
    “小不点，你叹什么气？学的跟大人似的！”女子伸手要摸少年的头，却被他一把打落。
    “我可不是小孩子，过了今天我可就八岁了！”少年虽然今日认输，但眉宇之间的倔强却没有半分渐弱，“我跟爷爷说了，我要做踏云派年纪最小的堂主，谁也不能拦我！”
    “好，有志气！”女子无奈道，“有志气赶紧去把前面那家伙追到！”
    “切，才不去呢，他个死变态，我以为我的身体够变态的了，没想到竟然有比我更变态的人！哎，伤心啊……”
    两人攀谈之时，苏灿却没有他们言语中那么变态，这百分之一的速度其实是他强行加上去，逼他们放弃与自己追赶的策略。此时苏灿在他们看不到角度扶膝休息的时间已经是上个时辰休息时间的三倍！
    这百分之一的速度压垮了别人的意志，此时仿佛要压垮主人的身体一般。
    苏灿，你不能倒下！水月洞天的宗主不可以输给踏云派的堂主，绝对不可以！
    冥冥之中，苏灿仿佛又听到了钟小渝的声音。
    ……
    第二百四十二章 凌霄曼舞
    凌霄之心绝对是摧垮个人意志最好的地方，因为你一次次利用各种方法、各种想象激发出来的斗志、勇气，都会被他永无尽头的样子所击败，所打倒。直到你认输倒下的那一刻，它仿佛还会发出一句戏谑的笑声！
    苏灿已经有几次听到了这个笑声，但是夜里冷风吹来之时，如同梦靥惊醒般，他发现自己依然站在台阶之上，即便身体摇摇晃晃，但硬是没有倒下。眼前的最后一级台阶，仿佛是一道峭壁一样难以攀爬，苏灿试着抬脚，再抬脚，却始终抬不动那只重如万钧的脚掌。
    卯时已过大半，难得有太阳刚刚露脸，正是冉冉初升之际，阳光照在苏灿背后，投下一道黑影。影子被眼前的台阶拦成两半，然后紧紧贴在依旧冰冷的地面。
    苏灿叹了口气，他用钟小渝的话、用灵水尊者的告诫、用小时候父亲的竹杖，用钟恨天戏谑的眼神……用一切过往种种鼓励自己，鼓励自己几乎走完了最后的路，如今只剩下最后一级台阶横亘眼前，苏灿却在暖暖的阳光中虚弱到了极致。
    此时早已起床的踏云派门人有很多人站在苏灿前面不远处，对着眼前浑身汗水如浆的年轻人指指点点，他们不知道苏灿是用了多久才登上山腰的，但是在这种似乎能够被风吹倒的虚弱状态下，还能坚持站立，这已经值得他们敬佩了。
    陆续有提前苏灿几天出发的人，他们在路上歇息够了，此时从容从苏灿身边走过。他们在路上已经见过苏灿，并且有人跟他比过一小段时间的脚力，但是最终坐地休息时，还是被摇摇晃晃的苏灿超过了。
    他们上来之后告知众人，苏灿是昨日辰时才踏上凌霄之心的。听闻此言，凌霄峰山腰之上一片哗然。
    上次有人一个日夜登上山腰，已经距今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了吧？这恐怕只有踏云派最年轻的一个堂主才记得他完成人生转折的那个具体日期。
    又一次有人即将完成，而且是那么年轻！众人喧哗之后，又齐齐屏息，他们看着那个年轻人一次又一次倔强地抬起右腿，但是离地一寸之后又重重落下。
    唉……
    每次抬起，众人的心亦随之收紧，每次落下，众人又齐齐发出一声轻叹……
    阳光将苏灿拉长的影子，印到了成年人的腰间，若是太阳慢慢攀升，将苏灿的影子缩短到小孩子的额头时，就代表时辰已经到了。
    他要失败了吗？
    这句不愿相信的话语几乎响彻在每个人的心间，谁也不愿意自己或者别人在即将碰触成功的一刹那忽然功败垂成。除非，他是你真正的仇敌，你还可以拍手称快。苏灿显然不是踏云派的仇敌，也不是当前任何人的仇敌苏灿不再徒劳的抬足，而是仰头闭眼，似乎在回忆什么一样。弹指之后，苏灿忽然睁眼，然后身体扭动，虽然一开始非常生硬，但渐渐的，一种神奇的韵味忽然从他身上流露出来。苏灿脚尖虽然没有离地，但是脚跟却跟着身体一点点抬起、落下，抬起、落下……
    怎么会？
    怎么可能！
    观看之人尽皆瞪大眼睛，这几个动作他们太熟悉了，这几个动作是门派之中所有女子尽皆领会的，而且她们的姿势比苏灿优美多了，也雅致多了。
    这几个动作的创造者乃是五个堂主之中年龄最大，也是五人之中唯一的一个女堂主。当年她多次硬闯凌霄之心而不能功成，百般无奈之下，被她独辟蹊径，创出这么一套动作，用以抵消青石台阶对人体的吸力。
    当她利用这套动作在一日夜内踏过凌霄之心后，便将这套动作命名为凌霄曼舞。既然是女子所练，名字女性化一些倒也无妨。
    这套动作最奇特的地方不在于其效果，而是其特殊的限制：只能女子修炼，男子即便练其形也不得其意，仿其貌而不得其韵。所以多少年来，利用这种技巧登山之人只有女子，根本不见男子。更何况这女性化的名字，那些年轻男子根本碰到不愿意碰。
    苏灿这外来之人或许根本不懂其规矩，竟然在此模仿起凌霄曼舞，他悟性倒是极高，只是见了别人一夜所舞，竟然将每个动作细节都记了下来！
    就在女人嘲笑他不知好歹，男人嘲笑他不分男女之时，那股女子才能舞出的韵味忽然从他身上传出，而且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越来越强烈！
    苏灿此时已经将脚尖踮起，配合摇曳中的身姿，轻轻点踏，他在等，等青石之上忽然传来的灵力波动。他知道，只要给他一丁点，一丁点的帮助，他就能够踏上最后一级石阶了。
    终于，在阳光染金了孩子们的发梢之时，苏灿的影子也即将到达面前孩子的额头。
    苏灿对着孩子一笑，眼神之中充满自信，因为那种熟悉的灵力波动终于产生！
    青石吸力忽然减轻，苏灿用尽最后的力气抬脚踏上石阶。
    丹田之内灵力激荡，五大灵源疯狂旋转，转眼将苏灿的经脉填满，熟悉的水之灵力终于回来了！即便现在疲乏之际，但是只要有水之灵力存在，苏灿就不用怕任何人。
    苏灿上前一步，将额头上布满阳光，眼睛微眯的小女孩抱起，然后转身看向辰时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