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帝国 - 38.浴室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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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朕这算诬告吗?
    当然不是。
    他们,这些大明的勋臣、文臣,确实犯了谋反罪。
    谋反罪不会带来死亡,谋反罪本身就是死亡。
    这些人吃的是朕的米,住的是朕的房,结果一个个上班摸鱼,弄得朕天天都要走路上朝,再这么下去,到了崇祯十七年,他们吃的回扣、收的红包,还不是便宜了李自成?
    大明这棵大树就是被你们这帮蠹虫你一口我一口咬空的,老朱家otg2ntc=的基业家大业大,也架不住蠹虫一年多似一年的吃,所谓国家养士百五十年,到头来仗义死节的就那么几个,投降到大顺皇帝乃至我大清的士人倒是如过江之鲫。
    这养的都是什么白眼狼啊!
    比如说李守琦,前世他总督京营时,所部士兵白日公然为盗,就在皇城南门外晃悠,他儿子李国桢就更过分了,承袭了爵位之后,连头都不给朕磕,还敢给朕脸色看,要不是朕要勋臣出力,早就想杀他们全家了。
    现在也不晚,今晚就摸进前襄城伯府邸,让他们得道成仙。
    比起真正执掌军政大权的文官武将,那些个世家和将门,所谓的勋臣不过是朱家摆来好看的花瓶,自土木堡之变以降,勋臣就彻底断代,除了主持祭祀,举办宴会的时候搬两个公爵出来当主持人之外,已经没有哪个勋臣提笔安天下,马上定乾坤了。
    即使朕命他们担任武职,实际上也只是出于惯例,并非这些勋贵真的有什么本事,否则京营怎么会败坏成这样子?
    惠安伯当然没有谋反,他既没有意愿,也没有本事谋反,吃着朝廷的俸禄,平日出去劫掠百姓,强占田地,收取好处,不比造反来得舒服?
    造反是技术活,即使是李自成,也不是生下来就会造反的,而是朕的爱将们陪着他练了十几年,才把他从一个把总锻炼成大顺皇帝,这么说来他前世还欠着朕一笔培训费没给呢。
    勋臣这种成天吃了睡睡了吃的废物也懂什么叫造反?怕不是连反旗都不知道怎么绣,打着明旗反大明。
    锦衣卫们没等惠安伯出言自辩,就被卸掉下巴,拖出了大殿。
    看着手舞足蹈,拼命抵抗的惠安伯,朕陷入了沉思。
    按照市场供需关系,供过于求的时候,物价会降低。
    这些勋贵手上的资产肯定不是硬通货,不说字画、古董和珠宝,肯定有大量的宅院和股份,都是不便于及时变现的不动产。
    田地、银钱和粮食这样可以直接用的江浙湖汉北硬通货恐怕查抄不出多少来,若是朕真的把勋贵全抄了家,弄到一堆唐寅的字画,满仓的瓷瓶,满库的玉佩,非得把潘家园的行情砸崩不可。
    要是再抄出些古书、青铜器之类,报国寺和琉璃厂的指数怕是也要遭殃。
    所以朕不急于一时,先在宫中修一座恒温恒湿的仓库,等到修完了,再将这些勋贵一网打尽,抄出的器物存入仓库,慢慢发卖就是。
    襄城伯的丹书铁券只是免死,可没说不能抄家,这次也不知能抄出多少银子,毕竟朕事先没通知任何人,抄家队又是当天就展开雷霆打击,煮熟的鸭子还能飞了?
    康丝坦斯陛下的抄家功夫越来越熟稔,襄城伯又是传了七代的世家,要是累积的钱财都被朕捞到手。
    啧啧啧。
    一想到白花花的银子,朕不由得美了起来,咂吧着嘴,浑然不顾吃香。
    见到朕失态了,周后又隔着衣服掐了朕一把:“皇上——臣妾,臣妾好痛——”
    “梓潼,梓潼啊!老婆你醒啦!快宣太医!太医来了没有!太医,给梓潼把脉!”
    本来朝会的时候是有太医在旁待命的,因为王祚远搞新政弄得民怨极大,番婆子担心哪天他被文官当庭打死——崔呈秀就惨死在东林党的天理拳之下。
    今天为了塑造“搂抱着小产妻子的苦命年轻人”形象,朕为了在地上多嚎两声,争取把脸丢光,提前把御医支开了。
    一个无能、懦弱且被内阁权臣篡夺了权柄的皇帝,更加符合番婆子的计划所需,唯独当今天子是昏君,底下的牛鬼蛇神才会蠢蠢欲动,朕才能轻而易举将这帮害群之马从人堆里择出来。
    皇上是昏君,除了说“是,次辅”之外别无它用,才能更加方便的推行新政,所有的压力都由内阁承担,朕反而能置身事外。
    当太医提着药箱赶到时,槐宗陛下正满手血污,搂抱着皇后,吓得赶忙跑过来,跪坐在地,也不避嫌,直接伸手搭在周后手腕上。
    朕透过周后的背脊,将天理拳劲悄悄渡让过去,太医神色大变:“不好!皇上,皇后的脉象,臣行医三十年来,从未见过,这,这是……”
    “大夫?”朕作出焦躁的样子,一把抓住太医的手:“保大,朕要保大的!”
    刘之纶在人堆里翻了个白眼——明面上皇后宣布怀孕还不到两个月,这还能保小的?
    太医也是头回见到这么大的场面:“陛下,微臣尽力。”
    朕又悄悄渡让一股拳劲,平复了周后左手少阴脉的搏动。
    “这……”
    “大夫!朕就这一个老婆!您可得保住周后啊!”
    说着,朕从兜里掏出个银元宝,塞到太医手里,围观的官员纷纷大摇其头,他们送礼收礼时给的可都是银号的钱票,哪有直接送现银的道理。
    再说皇帝要赏赐人,说一声就行,受赏者事后去府库领赏便是,您都当了一年皇帝,怎么还这么寒碜呢?
    寒碜?这不演昏君呢嘛,要不是太寒碜,朕本打算在兜里揣二十斤咸肉,赏赐时当场分肉。
    朕完全不管脉象外漏,捉着太医的衣袖追问:“如何?皇后如何了?”
    太医又把了一阵脉,额头渗出了汗水:“皇上,节哀,皇子怕是……保不住了,不过皇后凤体安康,调养一阵,还能再为皇上添丁进口。”
    朕长叹一口气:“无妨,福王罪不容诛,但他的子嗣是无辜的,可以留一两个不杀,若是朕无后,可以让朕的表弟继承大统——或者将来表弟有了儿子,给朕过继一个也一样……呜呜呜,皇考啊!这皇位终究不是咱家的啊!”
    “皇上节哀!”
    “吾皇万岁,圣上正直壮年,将来必然多子多孙。”
    “皇上,当今皇亲国戚藩国众多,大可以从宗室中择优选取,过继给皇上当蛾子!”
    朕就知道你们对朕要杀福王全家的事情没有意见。
    因为今天为了演狗血剧,染了一身狗血,下朝之后,朕都没顾得上去点验抄家成果,就去了浴德堂泡澡,狗血不比人血,若是周身人血,朕怕是当场就要陷入红渴,变成那嗜杀成性的混世魔王,将满朝的乱臣贼子尽数砍杀。
    狗血倒是勉强忍得住,朕这渴血成性的毛病算是没救了。
    浴德堂是历代帝王洗澡的地方,最早是元大都时期留下的阿拉伯风格浴室,据说是忽必烈从西域带来的突厥风尚。
    直到朕在君士坦丁堡看到了一座完全一样的浴室之后,才醒悟过来,游牧民族有个鬼的风尚,这就是个“希腊乐师拯救鄂图曼乐坛二十年”的建筑界翻版故事。
    我大清抢了北京城和皇宫之后,这帮鞑子是关外来的土包子,连蒸汽浴都没见过,看到这儿的壁炉和锅台,就一拍脑袋,将这儿改成蒸熏纸张的地方了,叫人无法理解,莫非朕在上吊之前应该给每个宫殿准备一个设备铭牌吗?
    蒸汽浴是蒸,澡堂子是煮,万物非煮,唯有蒸煮,是蒸是煮都无所谓,煮不在糊。
    朕知道,将来的世道,蒸汽的水火之力将战胜人畜的血肉之力。
    所以大明应当广建澡堂子,多培养烧水工,这样在蒸汽时代来临时,大明就能获得先发优势,以百万烧水工为基础,烧出个康庄大道来!
    拂菻国祖上强盛时,每个州府都有浴室供国人休沐,待到国势倾颓,澡堂子就全没了,其实这是倒因为果,是先没了澡堂子,才没了拂菻国,洗澡洗的多了,可以有效防止各种传染疾病,提高国民卫生健康水平,并且催生洗浴行业的大量就业岗位,使得经济繁荣。
    只是本国的士大夫看不起农工商,手工业和服务业在他们眼里都是贱业,天然就不希望大明走进蒸汽时代,非常反动。
    朋友们,蒸汽浴,只有蒸汽浴才是未来!木桶迟早会被淘汰的!分布式的家庭浴室应当由公共浴场取代!集约化的大型炉灶供应热水,专业化搓澡工为人搓澡,休息大厅的文娱演出,还有修脚与采耳!
    灰牲口们说,圣索菲亚大教堂的正教会仪式是将天国带到了人间,他们懂个卵子,澡堂才是天上人间!
    所以朕要建一所大学,一所搓澡工和锅炉工的大学,一个蒸汽行业的示范样板。
    名字朕都想好了,就叫清华池!
    等擦干头发,从浴德堂离开后,朕已经将这些浴室沉思丢在了脑后,但那时真还不知道,这些喃喃自语的内容,居然也被记在了内起居注上。
    番婆子看到朕要修澡堂,身为拂菻人,她完全没发现有什么问题,修建公共设施本来就是历代拂菻皇帝的责任,于是她一言不发的拨了款,签了字,还没告诉朕。
    那年冬天,天很冷,但北京城里多了一家澡堂子。
    蒸汽浴时代的思潮,就此在顺天府诞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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