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外志异 - 第417章 出神入化

    当玄微子再度睁开眼睛时，他正定坐于常青城中央的八炉法坛上，经年不熄的炉火，萃取着天地间菁华妙气。在法坛上养炼神炁，不亚于置身暮光王廷那种仙家洞天，法力自然精进无碍。
    更特别的是，以玄微子如今出神入化的地仙境界，在法坛之上，灵台内外无别。方寸咫尺之地的空间规律，也被玄微子重构。
    “哟，境界精进，确实有别以往。”就见化身在法坛中转悠，俯身看了看周围八景玄炉，还伸手去触摸：“五感八触具备，这是将两处空间交叠起来了？”
    玄微子本尊抬眼看着化身，问道：“你怎么变回男身了？”
    “废话！我还在跟精灵那位卡迦戎族长交流，没事变成女人干嘛？”化身此刻其实仍在新大陆沿海的帆叶行省，他能够出现在常青城法坛上，并不是被传送回来，全赖玄微子新近参悟出的法术。
    “我是参考了威思顿爵士的‘星空相位间’。”玄微子本尊解释起来：“不过他是依靠天球星象仪，利用星辰为耳目，将预知侦测的效力扩张到了极限，可以将拟象投射到世界各个角落。
    以此拟象或特定魔法物品为媒介，展开一个类似‘法师豪宅’的次元空间，让身处不同地方的人，可以相聚交流，并且杜绝一切外部侦测探知。这确实是非常神奇的奥术技艺，必须要对奥法星图的运行，有深刻钻研和把握才能做到。”
    化身托着下巴说：“你虽然借助了星纲法坛，可是此地功能跟天球星象仪不一样，你真正的能耐还是地仙阳神那广弥六合的感应之力。你之前跟沃夫和弥菲赛缇丝见面，是分出了阳神化身吗？怎么看起来看起来跟正经化身不太一样？”
    “什么叫‘正经化身’？”玄微子说道：“两方世界有异，何况化身妙用自然没有一定之规。那些与其说是化身，不如说是显像分身。这种分身不必远渡山川，只要是跟我有缘法牵连、可以感应触及之人，心念起处，分身自然随缘而显。”
    化身若有所悟：“这种显像分身是凝炼外气具现而成，有声色知觉，却无血肉之躯，也有一定的施法能力，却远不如本尊，更无愿心寄托。其实就是一个超远距离的‘投影术’而已。”
    “差不多，不过有这显像分身，日后行事倒是更方便了。”玄微子说道。
    “听你的这话，是打算又远离一段日子了？”化身问道。
    玄微子本尊说道：“我打算去寻找摩根默林，难免要去往环境复杂的异位面，这一去短暂时日内是回不来的。”
    化身略显不解：“你这刚从弥菲赛缇丝那里接过大权，就急着要走？”
    “我又不是立刻就动身出发，离开之前肯定还会做好安排。”玄微子说道：“起码把星界半位面跟星纲法坛联系起来，构成洞天福地。我这些天留在常青城，也是在调整星纲法坛。”
    “嘿嘿，你这是顺势将星纲法坛接入整个互保同盟的大地脉动吧？”化身四处打量：“我从卡迦戎那里听说，精灵有一项叫做‘迷锁’的魔法技艺，可以创造出一片永久存在的魔法场域。
    当初精灵召回所有同族，聚集大量施法者，创造了超大规模的迷锁，覆盖了整个翡翠岛和周边海域，才能在‘上升阶梯’发动时勉强自保。我看星纲法坛其实就跟精灵的迷锁差不多。”
    玄微子说道：“运作方式或许有类似之处，本来星纲法坛也是参考了这个世界的魔法阵与奥法矩阵。但凡是覆盖大范围的场域魔法，其实都有改进为迷锁的潜质。无非是肯不肯投入大量物资和人力而已。精灵族群内施法者众多，他们当然能够布置覆盖全岛的迷锁，我可没这本事。”
    “这可不好说，你一方面利用大地脉动的隐性勾连，另一方面以‘世界树之枝’收摄的众生之象，把信息流嵌入星纲法坛的运转之中。如此一来，让星纲法坛渐渐绵延，直到笼罩整个互保同盟，不仅可以对国境范围内保持极强的控制力，而且还可以借法坛之力超拔亡魂。”化身啧啧称奇：“你这是从‘上升阶梯’那里学来的吗？这样的星纲法坛再进一步，说不定也可以化为成神的阶梯。”
    “调摄天地、梳理山川、划分阴阳、明定人鬼。”玄微子说道：“这样的星纲法坛，并非任何人的独私之物。若说阶梯，那清静道法才是登坛行持、修仙炼真之梯航。这是我留给这个世界的指引，至于说杀伐之威、安镇之雄，在人不在坛，我也不会自己一个人把所有事情都做完。”
    化身点头道：“就像暮光王廷一样，暮光女王有天覆地载的功德，却不是一切物类的创造者。你的星纲法坛只是提供一个基础，具体妙用还是要后人依据不同情况，逐渐完善改良。”
    玄微子本尊不言语，算是默认了这个说法。化身盯着本尊说道：“复证出神入化就是不一样啊，眼界、心境、行事作风，较之过往高妙不少。如果是在过去，你可未必会对弥菲赛缇丝示弱。”
    “锋芒过盛、刚锐外显，这就是我自囚困局的原因。”玄微子说道：“两世修行，如今才真正领悟见素抱朴、少私寡欲之理。”
    “身登高位，也会将成败得失放大到极致。所以为什么自古高道都以‘少私寡欲’来劝谏帝王。欲求越大，思维想法则越偏狭，言行谋划越强求控制，最终引起的失控也越强烈。”化身笑道：“不过你这算是作弊吧？自己躲到幕后，却把我这个化身推出来吸引火力。你明知拿撒吕依知道我不是本体，不会浪费力量在我身上，自己好趁机去找摩根默林。”
    “现在拿撒吕依也不再冒头了，我主动找他麻烦才是不智。”玄微子本尊说道：“何况我这么做又不光是为了应付拿撒吕依。”
    “你是预感到什么了吗？”化身问道。
    “昨天帕丽娜告诉我，帝国首都政变前夕，伦底纽姆城内发生了好几起失踪案件，首都城防军前去抓捕疑犯的时候，遭到惨重损失，甚至有一名传奇战士葬身其中。”玄微子说道。
    “太巧合了。”化身立刻明白过来：“你觉得是魔染灵台在幕后筹划了首都政变？嗯，如果换做是过去的你，倒真像是会这么做。当年你在火舞城，也没少搞事。”
    “矛盾早有，借势成事也不足为奇。他控制元老院成员的手段，估计也跟血魔法有关。”玄微子本尊说道。
    化身叹道：“魔染灵台、圣鳞之子、血魔法，你这是弄出个什么怪物啊。”
    “这个人虽然麻烦，但还不足为虑。”玄微子说道：“可他的行动太快、太准了，简直是如有神助。”
    “艾斯卓？艾丝梅朵？”化身问道。
    “有可能。”玄微子说道。
    “那他们到底有何目的？”
    玄微子端坐言道：“多想无益，所以我打算将‘上升阶梯’的根基截断，这才能最大程度解决问题。”
    化身则露出狡猾笑容：“魔染灵台控制元老院，在帝国首都搞政变，这件事其实也动摇了奥秘之眼的利益，就让他去闹吧……噢，精灵们又来找我谈生意了，他们对金属武器和铠甲有很大需求，估计翡翠岛的金属产量不太充足。”
    说完这话，化身便从法坛上消失不见。
    玄微子解除了法坛上的灵台化转空间，抬眼就见烈风领主站在法坛之外。玄微子翩然飞出，问道：“烈风领主有什么事吗？”
    烈风领主瞧了瞧那处三层法坛，有些好奇地说道：“这里就是魔法阵的核心中枢吗？安置在这里会不会太显眼了？主物质位面处处都有危险，要是别人直接攻击这里，魔法阵岂不是立刻要失效？”
    玄微子摇头道：“这里可不是常青城魔法阵的中枢。”
    烈风领主眨了眨眼，围着三层法坛转了一圈，这才明白过来：“这里是魔法阵最初发动的地方，但魔法阵编构完成后，这里只能算是其中一处节点，而你却将其伪装成魔法阵的核心。连我都差点被你骗了。”
    星纲法坛是比拟人身三部八景而设，在布置之初当然有一个起始点，就像修道伊始总归有个下手用功的位置。但法坛定基之后，起始点的作用就不再独一无二了。跟那些有着固定核心作为能量发射源的魔法阵截然不同。
    烈风领主抬头仰望天空：“你这个魔法阵很特殊，不仅仅覆盖着大地，还渗透在天空与周围事物之中。这就是心灵异能的手段吗？”
    “不完全是。”玄微子说道：“心灵异能过于关注精神意识和星界，对现实自然的运作变化，缺乏深刻领会。单纯的心灵术士忽略了身体器官的联系与转化，也关系着灵能的发挥。而我所传授的灵能技艺，就是讲究对身体与心灵的共同开发。如果更进一步，就需要明白身体与心灵，并不是孤立地存在于世上，本身与外界自然保持着精密的联系与转化。”
    烈风领主听完玄微子的讲述，双眼一直紧紧盯着他，直到玄微子问道：“怎么了？”
    “你确实跟艾斯卓不一样。”烈风领主躲开玄微子的回望，说道：“我原本以为，你继承了半巨人的阴谋习性，来到暮光王廷就是为了再度给我们带来灾难。”
    “我很好奇，当初那位艾斯卓，到底是怎样的半巨人？”玄微子问道。
    烈风领主表情有些微妙：“他……他在半巨人中也是瘦弱矮小的，所以他当时来到暮光王廷，并没有引起我们的警惕。”
    “那他是怎么欺骗你们的？以暮光女王的智慧，应该不会轻易上当。”玄微子说道。
    烈风领主说道：“当时主物质位面还没有那么多精类的栖息地，艾斯卓来到暮光王廷，声称可以协助我们，将更多精类生物送往主物质位面定居。
    你也明白，我们妖精的好奇心是很强烈的，而艾斯卓的理由也很充分，说是为了让主物质位面更加美好与繁华。无论是女王还是我们其他几位至高妖精，在这个过程中都获得好处。”
    “巨人与龙族爆发战争之前，主物质位面有很多精类生物吗？”玄微子问道。
    “远比如今要多。”烈风领主说道：“后来我们明白了，艾斯卓这是要将暮光王廷的更多力量延伸进主物质位面。他不仅是欺骗了暮光王廷，许多异位面的强大存在，或是受到诱惑，或是有所追求，总之都在艾斯卓的干预下，投入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这个情况大致在玄微子的预料中，这位半巨人之王艾斯卓，可谓是布局长远，说不定远在他正式给表亲古代巨人提出“上升阶梯”计划前，就已经开始安排了。
    这个世界的所有人、所有种族、所有存在，全都成为了他的棋子。
    玄微子不禁在想，以艾斯卓这种心机，难道真的没法预料到自己同族在最后一刻的反噬？难道对此没有任何事先安排？恐怕未必！
    就是考虑到这一点，玄微子打算瓦解“上升阶梯”的根基，尽量削减这位半巨人之王的手上筹码，万一将来真的要针锋相对，也不至于会陷入独自一人面对整个世界威迫的孤绝境地。
    修为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已经能隐隐窥见未来气数、洞察天机，有些事情不是自己想躲就能躲开的。既然玄微子穿越到奥兰索的肉身，那说明自己从一开始就牵连其中。无论是为求自己超脱，还是来因应什么天地大劫，他跟艾斯卓注定会有一场交锋。
    “你说要将利用魔法阵来扩展半位面，是不是希望用这个半位面来庇护家人？”烈风领主问道。
    “确实有这个想法，万一事态发展到连我都不能控制的程度，起码给部分人一个藏身避难的地方。”玄微子有些无奈，拖家带口就是要多做准备，如果真是自己孤身一人，反倒没有太多顾忌了。
    “还有一件事，不久之后我要离开主物质位面，寻找摩根默林。”玄微子说道：“到时候还请烈风领主保护好常青城。”
    “没问题，你不要有任何后顾之忧。”烈风领主微笑着对上了玄微子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