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外志异 - 第410章 来龙去脉

    如今暮光王廷脱胎换骨，至高妖精同样可以离开这个位面，由他们创造生成的物类与现象依附于整个暮光王廷，并不会因为他们离开而消失。至于暮光女王本人能否降临主物质位面，玄微子也不好揣测。
    且不提烈风领主的踌躇，玄微子望向暮光女王问道：“方才我听到你们提及翠绿之环的大德鲁伊摩根默林？他曾经来到过暮光王廷？”
    “不错。”暮光女王回答说：“你从翠绿之环那里没有了解到类似情况吗？”
    “大德鲁伊摩根默林在翠绿之环建立之后不久便销声匿迹了。”玄微子回答说：“翠绿之环其实也派人到处寻访大德鲁伊的去向，一开始还在嘉拉德大陆找到部分相关消息，提及摩根默林独自在大陆各地游历，可他具体在做什么、有什么用意，也无人能够知晓。
    一开始有人猜测，摩根默林是对帝国建立后数十年间出现的勋贵腐败感到失望，于是卸下帝国宫廷‘第一贤者’的头衔，回归自然荒野。也有人说是奥秘之眼依附帝国之后，通过各种斗争将翠绿之环在帝国高层的势力排挤出去。甚至翠绿之环内部猜测，是否德鲁伊的发展违背了摩根默林最初的设想，于是悄然离开。
    但无论如何，摩根默林已经消失了数百年，翠绿之环也习惯了大德鲁伊不在的日子，毕竟一位传奇德鲁伊要刻意躲避世人的找寻，几乎就没有谁能找到他。不过既然我现在被翠绿之环奉为‘大贤者’，了解到摩根默林的消息，自然不会错过。如果你们了解他的去向，烦请告知。”
    暮光女王说道：“摩根默林眼下具体去向，我们确实不了解。他跟普通德鲁伊有些不同，并不执着于物质位面的自然环境，而是将目光放到大大小小的异位面，并且掌握位面旅行的能力。”
    玄微子闻言确实觉得有些稀奇，因为德鲁伊的自然法术依赖灵魂与大自然沟通融合。而摩根默林的眼界超出了主物质位面，并且成为一名难以捉摸位面旅行者。翠绿之环找不到他们的祖师爷，这也不奇怪了。
    “只是，摩根默林为什么要这么做？”玄微子问道：“翠绿之环曾遭遇惨烈的覆灭，连这种事都不管，要么这位大德鲁伊有足够重大的事情要忙碌，要么就是陷入了某种困境之中，无法自行脱身。”
    “两者都有可能。”暮光女王说道：“而且我猜测，摩根默林也许是在其他人之前，自行探索发现了古代巨人‘上升阶梯’的秘密。但是事关重大，他没有与其他人分享，而是独自远行，也因此曾造访暮光王廷。”
    玄微子闻言有些讶异：“他的感知这么敏锐？还是说找到了什么古代遗迹？”
    暮光女王回答说：“不好说，摩根默林的来历也有些奇特，他是一颗生长在密林深处的青冈橡，而且寿命超过万年，不知在什么时候受到了启蒙，获得了知觉与心智。或许……他也是最早进入主物质位面的不朽存在，只是从一开始，就是一颗种子，经历了漫长岁月的成长才获得自主心智。”
    “树人？”玄微子问道：“就像德鲁伊的‘橡树守卫’那样，把一棵橡树活化为树人？”
    “不，他就是一棵青冈橡，但又不仅限于是树木本身。”暮光女王盯着玄微子说道：“他的情况就跟你刚才那样差不多，具备一切生物种类的潜力，又不局限于任何一种生物的形态。想必他在人类社会现身活动，也是以人类的外貌形态立足吧？”
    玄微子立刻就听懂暮光女王这番话了，自己方才蜕凡化龙，乃是《百兽吞形》大成，凝合诸般生灵物类的形态，又超脱一切生灵物类，并不是寻常法术可以做到的，而是一种真切实在的身心境界。
    如果说摩根默林也有这种境界，玄微子也不会觉得太过离奇，他好歹算是翠绿之环的“祖师”。要是再加上不朽存在这个背景身份，那很多常人看来不可思议的本领能耐，也不足为奇了。
    其实在玄微子眼中，这个世界的不朽存在，有一些也可以算是超脱生死的仙家上真，凡人手段已经无法彻底杀死他们。像暮光女王这种，除非具备动摇整个位面世界的绝大力量，否则传奇法师也别指望能伤害到她。
    “那摩根默林到底在干什么？”玄微子问道：“他发现了古代巨人‘上升阶梯’的秘密后，难道是要借助‘上升阶梯’成神？”
    暮光女王笑道：“摩根默林不是拿撒吕依，成为那种有强大控制力的神明，并非是他的愿望。相反，他是要破坏‘上升阶梯’。”
    “破坏‘上升阶梯’？”玄微子闻言沉默良久，其实他并非没动过类似的念头，玄微子本就对古代巨人与半巨人的一切造物存有疑虑，尤其是考虑到自己这具肉身与半巨人之王艾斯卓有某种隐秘牵连，“上升阶梯”未必是宝藏，也有可能是反制自身的某种关键。
    只是以玄微子对“上升阶梯”的了解，想要破坏或拆解这个深深嵌入世界规则的无形存在，确实有无从下手的苦恼。
    “女王的意思是说，摩根默林是打算从各个受‘上升阶梯’牵连的异位面下手，从另一个方向瓦解‘上升阶梯’运行机制，就算未来有人再度启用‘上升阶梯’，也无法从异位面与各个不朽存在获得能量。”玄微子推演出大概方略：“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而且是将‘上升阶梯’连根拔起的手段。”
    “你已经把我要说的话都说完了。”暮光女王笑容和煦。
    玄微子自言自语道：“看来也有必要找寻一下这位大德鲁伊的踪迹了。”
    “除了摩根默林，你恐怕还要留心一个人。”暮光女王继续说道。
    “谁？”
    “弥菲赛缇丝。”暮光女王表情慎重：“这个人的来历连我也看不清，而她如今对‘上升阶梯’的了解，应该比你要深得多。”
    “女王是担心她会对我不利？”玄微子问道。
    “我不好下这个判断，只是想必你也有所察觉了，弥菲赛缇丝正在利用你达到某个目标。”暮光女王说道：“这个行为表面上是让你获利，可最终结果会如何，谁也无法预料。”
    玄微子的确不喜欢受人所制，弥菲赛缇丝利用古代巨人遗迹和“上升阶梯”，将洛耶夫城连同一大批奥秘之眼法师彻底消灭的手段，他也是见识到了。这位“飞弹女王”发起狠来，可真算得上凌厉酷烈。
    其实玄微子猜测，弥菲赛缇丝应该也跟拿撒吕依类似，心中怀有利用“上升阶梯”成神的想法。这件事也不奇怪，法师研习奥术的过程，非常容易培养出对外部环境的控制欲。这本来也是一种常见的思维模式，不过是受到奥术研习的正反馈效应，不断膨胀扩张，以至于欲念炽盛、不可收拾。
    拿撒吕依就是典型，更确切来说，这个世道能形成这样的法师风气，也跟拿撒吕依有相当大的关系。不过他本人也恰恰栽在这种炽盛控制欲引起的盲目。想要克服这种思维构成的障碍，则需要对自身思维与行为有所约束，对内进行深刻审视与反省。
    而真正迈出这一步，无论是否得授仙家道法，也确实是在“修行”了。
    在玄微子看来，无论是什么族群、什么文明，只要是具备对自身存在与行为做出自省反思的能力，那都具备修行的资格，或者说都有可能发展出修行路径，因为这是一种让族群或文明长久延续的关键。
    任何族群与文明的发展，必然有内生性的正反馈机制作为支撑，或是依赖军事暴力，或是凭借宗教信仰，或是靠技术与商业，以此占有实际的物质收益，来继续推动发展与扩张。
    可是不加约束的发展与扩张，要么耗尽资源导致崩溃，要么内部分配不均引起分裂解体。所以为了应对无序扩张带来的危机，让一个族群或文明能够长久延续下去，就需要有负反馈机制来进行约束控制。
    只是负反馈机制太强的话，同样会造成族群内部的僵化与内卷，过量的秩序也是对族群内部的压迫，长久以往会动摇族群乃至文明的活力。
    先贤有云“一阴一阳之谓道”、“阴阳不测之谓神”，正负反馈机制的合理运用，恰如阴阳调和就是让族群或文明长久延续的关键。
    正所谓“孤阴不生、孤阳不长”，没有正反馈的支持，族群就难以发展与扩张；没有负反馈的约束，文明本身就难以为继。
    道家将修真炼己与治国相类比，一身阴阳就好比一族一国乃至一个文明的正负运作，必须调谐阴阳、运用不测，才能真正达到出神入化，使得整个文明升华超脱。
    而修道之人，修的就是这阴阳运用，对内的自我反省、摆脱固执习惯，就是入道关窍、闻道天机。
    具体到拿撒吕依和奥秘之眼，他们显然很难对自我反省，也很难产生负反馈对扩张进行约束。对于奥秘之眼来说，法师为主体的军事暴力，奥术为核心的技术能力，与制作魔法物品相关的工商业地位，这三项支撑起他们的疯狂扩张。而这三项又反过来在奥秘之眼内部，形成一种奇葩的“奥术信仰”，谤斥、轻蔑其他施法体系。
    总而言之，除非拿撒吕依和奥秘之眼真的硬生生撞破头、流出血，否则他们是不会停下扩张脚步的，他们内部不具备这种约束扩张的负反馈机制，或者不够有效。
    可反观互保同盟这边，五芒星之塔固然也有法师那种强烈的扩张和控制欲，却被玄微子为首的势力所约束。这种情况并非玄微子事前就预料到，是他眼下境界精进，心念起伏间又明悟了不少。
    如今反观，弥菲赛缇丝好像是有意引导出这种格局。因为玄微子最初与五芒星之塔的接触，是因为纯粹的利益往来，后面还亲手击杀了“炎魔之子”弗斯曼。
    按理来说，弥菲赛缇丝作为五芒星之塔的首席大法师，没必要庇护这么一个外人，哪怕是为了压制“炎魔”席邓斯的相关势力，这个举动也略显出格了。
    玄微子现在越想，越觉得自己行走在弥菲赛缇丝安排好的道路上，帮她抚平了五芒星之塔可能的缺陷，还拉着大批势力加入了互保同盟。现在出谋划策，让互保同盟朝着一个更稳定、更集中的国家转变。
    只是有一个问题，将来谁是这个国家最高的统治者？最高权威必然只容许一个人，这件事弥菲赛缇丝不可能不了解，难道届时就要对玄微子下手了吗？
    有些事情，不是玄微子自己无心无为就能当做无事的，人才是谁培养的、利益要如何分配、治理结构服从谁的意志，这些事情就决定了谁是统治者。
    就连玄微子都觉得自己有些危险了，因为他做的事情，其实就是在架空弥菲赛缇丝在互保同盟里的地位。这位“飞弹女王”要是戒备心更强烈一些，估计就要对玄微子动手了。
    现在这情况，玄微子怎么看怎么怪。如果弥菲赛缇丝不对自己下手，那她最好的选择其实就是跟自己结合，明明白白来一场异世界的“二圣临朝”，确立统治权力的结合，而不是保持着眼下暧昧难测的状况。
    “不管如何，我也该返回主物质位面了。”玄微子说道：“未来或许还有一天，需要暮光王廷的协助。”
    暮光女王默契点头道：“等那天到来，暮光王廷将会成为你坚实的后援。烈风领主跟你一同前往主物质位面，让你免除一切后顾之忧。”
    烈风领主晃了晃手上的荆棘长矛：“我随时可以出发，保证把你送回远处，也正好体验一下主物质位面的环境。”
    暮光女王提醒道：“对了，别忘把帕丽娜带上，她就在月季花园中，已经沉睡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