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外志异 - 第379章 瓦努亚

    从昔日瓦努亚王国首都桑戈港出发，向南航行半个月，穿过指头海湾，转而向西南航行一个月，就进入了暗礁密布、旋涡连绵的阴影海域。
    毫无规律的旋涡、汹涌澎湃的巨浪、徘徊不定的风暴，以及行踪难测的各类海怪，让这片海域成为水手的噩梦。
    即便大伦底纽姆帝国曾数次派遣探险船队前往，可最终都只有船毁人亡的结局，就连掌握传送法术的随船法师，也因为失序的魔法能量，不能进行有效传送，葬身鱼腹。
    当年大伦底纽姆帝国彻底征服瓦努亚王国，让王室成员和仅存的军队，乘船逃离了嘉拉德大陆，一路向南不断逃窜。那支满载着王室财富的船队，就此进入了这片阴影海域。
    瓦努亚王室和军队在阴影海域中的千岩群岛找到立足之地，试图重建王国。可是贫瘠的群岛无法大量耕种粮食，饥饿随时要摧毁这个流亡国家。
    所以当瓦努亚的舰队再次出现在帝国沿海，就变成了一群穷凶极恶的海盗，没有人知晓那片海域中发生过怎样残酷的事情。
    初生的帝国缺乏强大的海上力量，南部许多发达的商业城邦，也享受着半独立的自治状态。当瓦努亚的舰队回归时，许多富庶城镇遭到劫掠。而备受欺凌的瓦努亚遗民成为内应，给舰队提供粮食淡水与庇护所。
    久而久之，瓦努亚公海舰队的说法流传开来。大伦底纽姆帝国对此展开过频繁的清剿，瓦努亚遗民遭到凄惨的迫害。这样反倒促生出更多人加入到瓦努亚公海舰队，以至于南部商业城邦中有不少富豪，开始跟公海舰队暗通款曲，进行走私贸易。
    如此一来，瓦努亚公海舰队算是获得了稳固的发展，他们开始从事帝国南部沿海和纳哈萨酋邦的贸易，一方面独占着贸易的丰厚利润，一方面袭扰帝国沿海、劫掠村庄，并且培养自己的人手，在帝国内建设联络站。
    不过这种情况没有一直维持下去，等帝国建立大概一百年后，魔法议会和奥术体系的相继壮大，还有长期财富积累，大伦底纽姆帝国终于有实力打造一支强悍的海军舰队，随后便与瓦努亚公海舰队爆发了旷日持久的对抗。
    前前后后经历了五次大规模海战，期间还伴随着无数次武装私掠船和正规军舰的小规模战斗，以及在陆地上那些商业城邦的明暗较量，瓦努亚公海舰队算是彻底被帝国海军所压制。帝国的力量还跨过了指头海湾和灰崖群山，让南边纳哈萨废土上那些酋邦纷纷臣服。
    可帝国海军也仅仅是压制住瓦努亚的公海舰队，并不能将他们彻底歼灭，在千岩群岛经营上百年的瓦努亚后裔，已经能够站稳脚跟，甚至在与帝国的交锋中，开始掌握奥术技艺，培养出自己独有的风暴巫师，利用阴影海域周围天然的风暴气候，阻挡了帝国的进犯。
    耐人寻味的是，当年的瓦努亚王国可是将神圣之主教会确立为国教，上百年的海盗岁月，将这个国家的信仰抹灭得半点不存。
    “现在哪里还有瓦努亚？”
    奥乌斯船长一边细心保养着自己那柄家传宝剑，一边无奈冷笑说：“现在这情况你也明白了，爱德华那帮家伙基本都投靠了深海乌贼，把自己变成半人半鱼的怪物。尤其是爱德华本人，下半身都变成章鱼那样的触手，别说听不进我的话，他不主动来找我麻烦，我都要感激他了。”
    坐在奥乌斯船长对面，是那名表情严肃的奥秘之眼传奇法师，他手捧着酒杯说道：“这种事你应该及早告知我，现在拿撒吕依让我全权负责针对五芒星之塔的南部航线，虽然形式上已经成功了，但主导权并不在我们奥秘之眼掌控中！”
    奥乌斯船长没有立刻回话，而是起身将家传宝剑放到武器架上，旁边是一套金灿灿的全身骑士板甲，盔甲各处还熔铸了白金纽纹，板甲前扶着一面扇形盾，上面绘制着瓦努亚王室的黑鹰家徽。
    “爱德华早就把我架空了，七人议事会里，我就是个人肉戒玺。”奥乌斯船长晃了晃自己大拇指上的红宝石戒指，大颗红宝石表面以精巧工艺雕琢出瓦努亚王室的徽记。
    放眼这间私密的会客厅，风格典雅的壁炉，雕饰繁琐的立柱，还有各式长剑、斧戟、弯刀陈列在架，更像是主人为了怀念往日功勋的博物馆，就连墙壁上的挂毯，画面内容都是瓦努亚祖先驱逐兽人的丰功伟绩。
    只不过没几个人知道，挂毯材料是大伦底纽姆帝国出产的高品质羊绒。
    “如今瓦努亚公海舰队，起码还有大半人没有被转化为深海眷属。”表情严肃的传奇法师说道：“而且爱德华的做法，早就让公海舰队其他人不满，七人议事会里也只有他选择了臣服深海乌贼……如果变成怪物真是没有半点坏处，其他人为何不纷纷效仿呢？”
    奥乌斯船长瞥了对方一眼：“看来你也专门调查过啊，既然这样，何必来问我呢？”
    “这是作为对资助人的回报。”表情严肃的传奇法师晃着杯子，最终还是没有喝。
    “我可不敢自称是你的资助人。”奥乌斯船长摆手说：“如今人们只知道奥秘之眼的布涅托大法师，可没谁听说过西莱港卖麻叶果的小贩布涅托。”
    “确实没有人知道。”表情严肃的布涅托大法师说道：“鉴于你们祖孙三代人为我提供大量资助，我不追究你的冒犯。”
    奥乌斯船长摇头感叹：“难怪有人说传奇法师都是舍弃了情感的怪物，看来一点都不假。”
    布涅托大法师脸上无悲无喜：“我只是明白了，没必要将精力和时间浪费在情感交流，那对于精研魔法与奥术，毫无用处。当年欠你们瓦努亚王室的，我会做出偿还。”
    奥乌斯船长笑道：“光是过去这些年你给我们提前通报帝国海军动向这件事，就给我们带来丰厚财富了，谁敢向奥秘之眼的传奇法师讨要偿还呢？布涅托大法师这回来到千岩群岛，估计是要让我们瓦努亚公海舰队正式纳入奥秘之眼麾下了？”
    “不错。”布涅托大法师说道：“我们目前正在筹建更多浮空城，打造奥法能核和配套设备，需要大量珍贵的魔法原料，而海洋就是最好的原料产地。”
    奥乌斯船长心中暗叹，以前他们瓦努亚依靠跟寇涛鱼人的贸易，在帝国海军的围追堵截下获得顽强支撑，并且通过这个渠道，源源不断地资助和培养法师，也因此打造出一支风暴巫师，在海上具备强大战力。
    而谁曾料到，当年被视作劣等民族的瓦努亚遗民中，如今居然出了一位传奇法师，并且在奥秘之眼中身居高位。只可惜这位瓦努亚遗民对于当年的王室后裔和资助者也没有多少敬意，或者准许对方免用尊称，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吧？
    奥乌斯船长很清楚，如今这个时代，瓦努亚根本不可能靠着一支公海舰队纵横大海了，奥秘之眼布局广大，瓦努亚不过是他们用来牵制五芒星之塔的一支势力。
    眼下自己还有点利用价值，能够卖出个好价钱，对方要是转变主意，等待自己的可就是灭顶之灾了。
    至于历代瓦努亚王室后裔所期待的，通过资助法师、培植魔法势力反攻嘉拉德大陆、复辟瓦努亚王国的宏大理想……这些事想想就好，要是当真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你们具体打算怎样做？”奥乌斯船长坐下说道：“就算我有办法说动议事会中几个人，现在瓦努亚还是受到深海乌贼的控制，就连跟寇涛鱼人的交易也中断了。”
    布涅托大法师说道：“尽管深海乌贼的行为在某种程度上符合了奥秘之眼的安排，可它的存在也正好是我此行的目标。”
    “哦？难道你打算收服它为魔宠？”奥乌斯船长打趣道。
    布涅托大法师双眼细眯，语气微沉：“这件事，你就不要多打听了。”
    奥乌斯船长心知这些传奇法师一个个都有自己的秘密，于是转而说道：“那你好歹要帮我把爱德华和那些深海眷属处理了吧？”
    “我会帮你，但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布涅托大法师说道：“如果眼下将爱德华船长和那批经过转化的深海眷属杀光，一定会引起深海乌贼的警觉。而目前深海乌贼正率领鱼人跟五芒星之塔交战，爱德华船长还有很大的用处。”
    奥乌斯船长立刻听明白了：“你是说，让爱德华带人去进攻野火列岛，诱使五芒星之塔对深海乌贼进行反击？”
    “我也没指望他们能够一下子攻下法森诺岛的珊瑚城，可以先对一些边缘小岛发动突袭，将那里的居民屠杀干净，同时劫掠往来船只。”布涅托大法师说道：“最近五芒星之塔试图恢复野火列岛间的船只往来，一定要尽力破坏航运沟通，不断挤压他们的生存区域。”
    “真是恶毒的计策啊。”奥乌斯船长说道。
    布涅托大法师说道：“南部航线已经中断了三个多月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新大陆的互保同盟或许还没问题，可多拉贡和纳哈萨废土上那些酋邦就扛不住了。
    别忘了，多拉贡麾下的双足飞龙，就算不用精心豢养，总归是要吃肉的。灰崖群山跟纳哈萨废土的牲畜牧场，都要靠互保同盟提供饲料粗粮来喂养牲畜，这样才能给那些双足飞龙提供肉食。而以双足飞龙组建的空中法师队伍，是多拉贡手下主要战力。”
    “呵呵呵，恐怕不光是牲畜饲料粮，也是纳哈萨那些酋长手下奴隶和那些龙脉蜥蜴人的口粮吧？”奥乌斯船长笑着问道：“你们奥秘之眼估计对多拉贡恨之入骨吧？这家伙自己跳出去单干不说，还将一大批追随者拉走。而传奇龙脉术士和一条货真价实的银龙，更是将所有龙脉生物都吸引过去。”
    布涅托大法师喜怒不形于色，只是说道：“纳哈萨在古代是巨人和龙族的主战场，那里因为剧烈的战争，导致地表生态彻底崩溃，变成沙漠废土。这场战争让大量巨人与巨龙埋葬于废土地底，他们的骸骨由于强烈魔法作用而无法存留，却也融合降解为伴生结晶矿。这才是纳哈萨废土那堆酋邦不事生产、天天撅着屁股拜神还能够这么富庶的原因。”
    “可他们还是饿了要进食、渴了要喝水。”奥乌斯船长点点头：“那些大酋长和王公贵族当然是不缺吃喝，可是平民奴隶没有互保同盟维持廉价的粮食供应，未必会甘心挨饿受死……呵呵，估计你们奥秘之眼早就派人开始策动那些酋邦奴隶造反闹事了吧？”
    “仅凭那些奴隶，也不过是被酋长王公手下的魔像当成蚂蚁来踩。”布涅托大法师说道：“不过在他们东北边，绿皮兽人已经大致统合起来。比起帝国那些深沟高壁的边疆要塞，显然是纳哈萨酋邦更好对付。”
    “啧啧啧，绿皮兽人也成气候了啊？当年帝国的亨丁二世皇帝，可是率领大军东征，将兽人、食人魔、豺狼人、地精的联合打得稀碎。”奥乌斯船长冷笑道：“结果现在你们反而资助起绿皮兽人，帝国东方那几个行省不知要死多少人？”
    “比起绿皮兽人，半人马才是如今帝国东方的最大威胁。”布涅托大法师说道：“你在热带岛屿没有感觉，北边嘉拉德大陆可是开始转冷了，半人马秋季食物不足，已经集结了一支前所未有的大军，打算杀进帝国境内大肆劫掠，帝国正在往东部增兵了。”
    奥乌斯船长听闻这个消息，问道：“这也是你们奥秘之眼的手笔？”
    布涅托大法师说道：“未必什么事都要我们来推动，奥秘之眼只是给少数半人马部族提供武器而已，半人马有自己的信仰，他们也培养了少量施法者，这么急着集结大军，估计是察觉到气候变化了吧……你问这个做什么？”
    奥乌斯船长眼中有光芒闪过，说道：“世界局势都要动荡起来了啊。我在想，瓦努亚复国的机会，也许就在眼前。就是不知道奥秘之眼有没有打算投资我们瓦努亚的复国事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