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外志异 - 第376章 鱼头怪

    “无上尊主。”
    阳光无法穿透的深海中，几头体型肥硕、外表丑陋鮟鱇鱼，头顶吊着一盏小灯，散发着幽幽光华。而鮟鱇鱼后面拉着一个巨大贝壳，类似牵引载具，里面站着几位寇涛鱼人。
    相比起面容相貌与人类高度接近的梭螺鱼人，寇涛鱼人简直就可以说是人形的鱼。鱼头鱼脸的外表，加上肥胖臃肿的躯干，和不相衬的细长四肢，以人类角度毫无美观可言。而浮凸的银黑大眼和满布针刺状牙齿的阔嘴，以及周身浓烈厚重的鱼腥味，都令人作呕反胃。
    此刻在寇涛鱼人对面，是一头超大型八爪章鱼，它散发着一阵阵灵能波动，与这群鱼头怪保持着心灵感应：
    “无上尊主？难道是瓦努亚那头深海乌贼？”
    “对对对！就是它！”寇涛鱼人的语言叽叽呱呱十分聒噪，心灵感应也是东拉西扯：“刚才瞧见你来到，我还以为是它派来的巨章鱼斥候，吓得我们都躲进洞穴里不敢出来。话说你这个章鱼不像是活物啊，是不是你们人类所说的构装体？不知能不能卖给我们？
    别看我们居住在深海，估计有不少东西也是你们人类有需要的，就像你刚才提到的瓦努亚公海舰队，我们也跟他们有不少交易。他们的千岩群岛也有我们设立的贸易站，什么荧光水母啊、刺鱼毒囊啊、高品质鲸油啊、不同年代级别的各色珍珠啊，我们这里统统都有，如果要大批采购，我们这里也可以提供优惠。”
    与玄微子保持着意识联系的大章鱼构装体似乎也愣了一下，他来此之前甚至做好了万一落入陷阱就大战一场准备，以验证新制构装体的战力。没料到这帮寇涛鱼人居然满脑子商业贸易，而且看样子，他们跟瓦努亚海盗早就有往来了。
    大章鱼的触手摆了摆：“也就是说，并非瓦努亚操控了那头深海乌贼？而它还统治着你们各支鱼人和海洋生物？”
    “对对对！”戴着贝壳与海草串结而成简陋装饰的寇涛鱼人祭司，手里晃着珍珠法杖，有些兴奋又有些愤怒地说道：“深海乌贼不仅要我们臣服，还迫使我们将它奉为神明崇拜。但我们寇涛鱼人有自己的信奉的‘海洋母神’，干嘛要崇拜它！”
    大章鱼一阵鼓胀收缩，问道：“既然如此，你们信奉的‘海洋母神’就没有出手协助吗？难道要坐视自己的信徒被深海乌贼夺走？”
    站在贝壳上寇涛鱼人祭司疯疯癫癫地哇哇乱叫：“人类哪里能够明白我们的信仰，我们所掌握的法术都是‘海洋母神’的恩赐，不然的话祂早就收回神力了！我们这是不得已，暂时屈从于那头深海乌贼，‘海洋母神’会原谅我们的！等日后变得强大，就将它的剁成一块块，一部分献祭给‘海洋母神’，一部分卖给你们人类做法术原料！”
    大章鱼触手晃动缠卷，远处的玄微子也在沉思。这些寇涛鱼人的情况，让他想起之前在蛙人部族对付的那个蛙人祖灵化身。
    玄微子发现，这些海洋母神、蛙人祖灵，都有着非常鲜明的族类与属性亲和，他们的本体似乎都不存在于主物质位面，超凡之力需要以种族子嗣为媒介传导。
    如今细想，主物质位面之外有“暮光王廷”这样的位面空间，作为至高妖精的领地。那么有其他强大且不朽的存在，占据着各自的异位面也不稀奇。
    只是他们似乎都无法以真身降临主物质位面，结合过往所知判断，应该也是古代巨人发动“上升阶梯”的后果。可是无论蛙人还是寇涛鱼人，显然都获得了各自“神明”或“祖灵”赐予的力量。
    这些力量并不是神圣之主教会那样的神迹，通过汇集信仰愿力，化为圣职者可以引导使用的力量。倒更像是邪术师，通过种族血脉与灵魂中流淌着超自然的力量，呈现出种种魔法效应。
    邪术师最早是教会对那些追求邪恶力量、与邪魔缔结契约之人的称呼。当然了，尽管教会抄经院也曾致力于研究这类施法者，试图制定更具体的应对措施，可大多数时候就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一通审判和火刑。
    过去针对人类社会中的术士、女巫、邪术师，进行大规模的屠戮和灭绝行为，也没少酿成惨剧。所以邪术师这类施法者，在过去人类社会中相当罕见，倒是在非人种族中比较多。
    而加上如蛙人、寇涛鱼人这类，直系祖先可能就是某个强大不朽的异界存在，整个种族都与之维系着无形的契约，异界存在的超凡力量可以经由种族血脉与灵魂，穿透位面隔阂进行传递。
    更甚者如蛙人祖灵，凭一整个卵池的子嗣为媒介，强行投射部分力量，形成化身降临主物质位面。可这样的降临非常脆弱，玄微子本尊当初就能够将其与现实联系给斩断。
    而无论是蛙人还是寇涛鱼人，他们本身能够施展的法术能级并不高，这估计也是邪术师的特性所导致。
    念头飞闪，大章鱼将话题拉回，心灵感应问道：“也就是说，现在是那头深海乌贼统治着你们各支鱼人？我看你们寇涛鱼人进攻法森诺岛的时候，还操控着三台攻城蟹，拥有这样的战争兵器，还怕对付不了深海乌贼？”
    寇涛鱼人祭司的语气也流露出一丝畏惧：“深海乌贼本来就很强啊！我不知道你们人类怎么看，反正它随便就能引动海底火山爆发，可以用无形的精神力量撕裂海床，摧毁我们修筑的环礁聚落。
    而各支鱼人的重要成员都被关押在洛耶夫城，迫使我们服从它的命令。那座海底城市传说就是它被创造出来的地方，它在那里力量会更加强大，攻城蟹也打不过啊！”
    大章鱼沉默片刻，因为同一时间，玄微子也从梭螺鱼人那里获取了一致的情报。尤其是银鲮王子这一支部族，可谓是首当其冲遭受到深海乌贼的袭击。不过梭螺鱼人内有许多大大小小的部族，所谓的王子也不过是一个部族的继承人。
    但是深海乌贼的情况，却是让玄微子有些好奇。于是他让章鱼构装体施展了一道微弱的心灵异能，将下方海床的泥沙分开，向寇涛鱼人问道：“是这样的力量吗？”
    “对对对！”站在贝壳里的寇涛鱼人差点要合上盖子，吓得连连问道：“你不会真的跟那个深海乌贼有什么关系吧？我们现在看见章鱼啊、乌贼啊都要躲得远远的！”
    大章鱼又问道：“深海乌贼这么厉害，为什么现在才统治你们各个鱼人部族？它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寇涛鱼人彼此叽叽咕咕一轮，随后那位祭司说道：“我们具体也不太清楚，因为最初找到深海乌贼的，还真就瓦努亚那群人类。不过洛耶夫城是在一次海底地震后浮现的。按照你们人类的历法……大概是十年前，后来深海乌贼就把那里占了。”
    这下玄微子无语了，十年前不就是他布设星纲法坛的时候吗？他开坛与古代巨人遗迹共鸣这个举动，到底捅了多大的篓子？怎么所有牛鬼蛇神一下子都冒头了？先是卡斯塔，然后是宣教之矛，接着是深海乌贼与洛耶夫城。
    深海乌贼极有可能掌握心灵异能，这说明它的存在必定与半巨人密切相关，洛耶夫城也可能跟“上升阶梯”有联系。
    而且从寇涛鱼人和梭螺鱼人的描述来看，深海乌贼的实力可谓极其强悍，在深海动辄引爆火山、撕裂海床，这样的力量要是在当初新卡美洛城沿海一带发动起来，估计都用不着拿撒吕依出手了。
    可见深海乌贼当初根本就没尽全力，就是在海边划水！瓦努亚那群海盗没资格驱使深海乌贼，事实恰恰相反，是深海乌贼操控了他们，还在海底扩张自己的霸权，统治了众多海洋种族！
    玄微子感觉头都大了，古代巨人和半巨人这帮家伙到底折腾出多少玩意儿？这还有完没完了？
    “连你们的攻城蟹都对付不了，为什么来找我们？别忘了，之前你们操控着攻城蟹进攻法森诺岛，光是要把你们击退就很难了。”大章鱼传出心灵感应道。
    寇涛鱼人祭司回答说：“不不不！你们人类的实力，我们还是有些了解的，毕竟能够交易的不光是物品，还有情报。陆地上新卡美洛城的战况，我们也听说了。深海乌贼其实对你们人类当中的强者相当忌惮，就算它离开大海也能生存，可实力终究不如在海里。”
    大章鱼没有立刻回应，八条触须有节奏地晃动缠卷，随后问道：“你们寇涛鱼人是希望借我们的力量来击败深海乌贼，好方便你们仗着攻城蟹，成为新一代海洋霸主吗？”
    “联合，这是联合！”寇涛鱼人祭司兴奋说道：“我们可以承诺，今后不再进攻人类的城镇，毕竟我们也不习惯陆地上的生活。”
    “这算什么承诺？”大章鱼猛地一抖，一股子凶恶情绪四散荡开，吓得那几头牵拉贝壳的鮟鱇鱼彼此乱咬起来。
    “你们先前进攻人类城镇，我还没要你们赔偿，居然敢跟我这样讨价还价？这就是你们寇涛鱼人的交易艺术？”大章鱼八爪晃动，引起周围海水翻涌。
    寇涛鱼人被晃得哇哇乱叫，求饶之语在心灵感应中回荡。玄微子却通过梭螺鱼人那边，了解到这些寇涛鱼人虽然疯疯癫癫，但一向卑劣低贱，就算是求饶也不可轻信，指不定一扭头就背叛了。
    玄微子现在大概清楚真正的敌人是谁，可不代表他会这么轻易就跟寇涛鱼人联合，毕竟他们的攻城蟹也是用来进攻沿海城镇的利器。
    “给我回答清楚，你们的攻城蟹是从哪里来的？”大章鱼干脆用粗长触手一把缠住几个寇涛鱼人，超大型构装体的力量，足以将他们活活绞得骨碎如糜。
    这几个寇涛鱼人被勒得难以动弹，赶忙说道：“就是洛耶夫城外围！当初海底地震之后，我们最先发现废弃的攻城蟹，并且将其修好。”
    “哦？只有这样吗？”大章鱼抓着寇涛鱼人上下晃动、左右猛甩。
    “别杀我！我说、我说！还有就是‘鲸落巨塚’一带，也有很多尚未完成的远古造物。当初就是‘海洋母神’降下的神谕，指引我们找到的！”寇涛鱼人祭司的眼珠子都快要被挤出来了。
    大章鱼没有立刻回应，深海中一阵令鱼战栗的死寂，其实这是玄微子在帕帕米岛上询问梭螺鱼人相关事情，得出大致相近的情报。毕竟寇涛鱼人忽然间拥有这种强力的战争兵器，其他鱼人不可能一无所知，否则也别在海里混下去了，赶紧上岸吧。
    由此可知，攻城蟹并不是寇涛鱼人自己制作出来的，十有八九也是古代巨人的造物。如果以蔓生怪之王这种怪物为标准，攻城蟹倒也算是“正常”了。
    但是即便拥有多台攻城蟹，如今的寇涛鱼人依旧没法动摇深海乌贼的统治。这一方面固然是因为寇涛鱼人这支种族过于圆滑，缺乏顽抗到底的坚定意志，另一方面深海乌贼的实力也确实不容小觑。
    从梭螺鱼人那边获取的大概情报，深海乌贼侵略进犯，首先就是针对各支鱼人中的最强部族、最强个体。沙华鱼人的“鲨心王”手上甚至有祖传的多件神器，照样被深海乌贼击败。银鲮王子的父亲与多位长老，也是被深海乌贼一锅端掉。而寇涛鱼人最圆滑，毫无抵抗地选择投降。
    而且跟寇涛鱼人自己吹嘘坚守“海洋母神”的信仰不同，梭螺鱼人说这帮鱼头怪毫不犹豫地转变了信仰，当场就把深海乌贼奉为神明，还献上“无上尊主”这个名头。总之是有多卑劣就多卑劣，而且还因此颇得深海乌贼赏识重用。
    不过嘛，情况也正如梭螺鱼人所言，寇涛鱼人当面圆滑卑贱，扭头就找上人类联手，试图推翻深海乌贼，显然也没有什么忠诚可言。
    这样的种族缺乏信誉，玄微子也确实不太信任他们。不过合作也是分层次的，寇涛鱼人没有明显诚意，更像是多方下注、从中牟利，玄微子打算只跟他们保持商贸交易的关系。倒是梭螺鱼人或许可以好好交流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