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外志异 - 第177章 百神混合成帝一

    地表五十哩之下，深晶矿脉之上，玄微子的金丹法力藉由化身，直达地底深处，心灵异能发动心念真火，与整条矿脉形成强烈共鸣。凝炼物性，将有形的深晶化为奔流不息的灵能银光，好似飞洒的水银一般，朝着四面八方凡有缝隙孔穴处，渗灌而入，竟是由下而上地渗透进地壳岩层。
    同一时间，城堡中的玄微子本尊离座出定，灵台内景拨动斗杓，手运剑诀虚引，一抹银芒冲霄而起，北斗摇落剑直飞数万尺高空，化入星纲法坛之中，成北斗帝车之象，周旋中天，临四方而制五行，御金图而旋阴阳。
    帝车已成，本应主宰九天的北辰帝座，却是空悬无主。玄微子抬头仰望，眼前视线中，城堡仿佛消融不存，目光直达高空中罗列铺展的星纲经纬，身上法服无风自动、翻飞不止，周天星宿隐现流转其中，炉鼎生机与天地灵息勾连无休，丹华流霞如护体身光自然展开。
    “南华庄周有云——无解其五藏，无擢其聪明，尸居而龙见，渊默而雷声，神动而天随，从容无为而万物炊累焉。仅此一句，便已道破忘形绝虑、运动雷霆的真诀奥旨。”玄微子摇头叹息：“但这一步何其艰难？离色欲之困顿，觉身受而退病，起丹火锻意念，入魔境正心偏，遇风邪却阴祟，破妄境明真心。如此神炁圆融、通彻上下，方可洞窥玄关一窍。”
    “废话真多！赶紧变神行法，移转地气灵枢！”化身在灵台之中喝道。
    玄微子当即散忘思虑，运神行炁之际，恍兮惚兮如置身无边无际的虚空之中，万物混沌未明，神识灵觉分不清是外感抑或内观。
    神炁自发运转，玄微子周身丹华流霞大放紫气金光。霞光将实质墙壁照得通透，将整座城堡化为琉璃般的奇异材质。三部八景玄炉安镇八方，冉冉云霞蒸腾汇聚，在柴堆镇上空显化出一个虚幻人形。
    但闻天地间，普化一声雷。神炁霎时冥合混沌、洞见先天，玄关一窍在眼前！
    一点纯粹的存在自然出现，是一切灵明觉知的萌芽，是跨过后天逆反先天的门槛，回溯至一切存在的源头，去追问意识与存在的界限，是蕴藏一切可能的基础，是名无中生有，是曰无边玄妙，是为元始天尊。
    自然而然地，玄关一窍中萌现的那一点灵明觉知，不论是叫“先天真性”、还是叫“赤子圣胎”，从无始无终的无边玄妙中，无中生有般苏醒过来，就像受精卵在胎宫之中飞快发育、成长。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视听无累、希夷精微。
    这便是玄微子自己道号的来源，也正是他金丹大成后，求证真空妙有之时的心境，如胎儿一般，原初的生机自玄关一窍迸发而现，新生的身心无半点视听之累。
    若问仙家何处寻，便在希夷玄微处。
    确实，相比起修士能在妄境之中可以随心所欲、一切尽在本心操弄之下的妄心劫，真空劫这种真空妙有、玄关一窍的体会，几乎不存在对“欲望”的满足。
    然而这是完全超离于知觉体验之上的，是比婴儿还要纯粹的灵明觉知，自我消解于天地灵息之中，回归于生命发端之初的状态。
    境界至此，心念一起便可与天地自然、宇宙万物相通，能够感应到诸般玄妙精微的变化，体察到生与死的那点微妙玄机。也可以借助天地灵息涵养炉鼎生机，采风饮露、餐霞服气，以此达到长久辟谷绝粒。
    古时候不少修道之人，若是境界就此驻足不前，往往会选择修持尸解之法。或是以奇珍异宝、灵丹妙药护住形骸庐舍，一点不昧真灵脱出，积功累行以究生死造化之妙，形神复合之际便立成道体法身。或是干脆就此舍去形骸，以法器重塑法体真形。要是有跟脚、有来历的，保不齐就有上界仙真接引飞升，去往神妙非常的虚空法界。
    只不过混元金丹大道所求，乃是形神俱妙、长生久视的境界，区区真空妙有、玄关眼前，也不过将将窥见先天之妙，尚在逆反途中，但只要继续用功、混炼不止，半仙之体的成就近在眼前了。
    升坛行法、变神集虚，玄微子安然度过真空劫数。神念开阖间，眼前所见的柴堆镇已经变成袖珍的沙盘模型，以沟渠水系组成的大地神目，宛如天眼垂照。
    他虽然仍旧立身城堡之中，却已然占据北辰帝座之位。北辰垂象，众星拱之，是处天心以正万物，居中不动为炁之主。斡旋斗杓帝车，掌握造化枢机，一如法主尊神。
    道家科仪行法之中，所谓“变神”，乃是道人在行持之际，由人变神、超凡入圣。未成仙道之身，运炼内气、存思神明，以人心上契天心，暂时转变为行持法事所对应的法主尊神、本脉祖师。
    正所谓“元始祖劫，一炁分真。我即元始，元始即我”，这既是变神之法真旨所在，也是贯彻了“人身一天地、天地一人身”的道法玄理。
    能够在一方天地世界存在的生命体，其必然与世界本身存在着联系与转化。而金丹大道入玄关之门，在命功层面上讲，便是让丹道修士的生命与世界规则法度达到更高层次的联系，深入到天地自然更为内核的运转与变化层次。
    因此，神通法力有所提升，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更不要说如今玄微子展开星纲法坛，神念普照天地、洞察寰宇，法力随即直往那古代巨人遗迹而去。
    眼下发动星纲法坛的基础，是化身在深晶矿脉上以灵能共鸣、真火凝炼的庞大能量，以及本尊自闭关以来不分昼夜地搬运精微物性。
    可此法终究不能长久，玄微子依然要从古代巨人遗迹中解放大地脉动的束缚，从此获得稳定的魔法能量。
    此时星纲法坛在玄微子变神行法推动之下，柴堆镇上空那虚幻不实的巨大人形渐见清晰，数千仙灵之象站定各处灵枢窍穴，齐齐发出道唱之声——
    “三部八景，二十四真，上道高灵。
    修用其道，八景之气，与己神合。
    混合百神，聚为帝一，散为千真！”
    顿时，三部八景，上八景现玉京萧台、中八景成太微紫宫、下八景为昆仑之室。三部浑然，成就恢弘高迈的帝一之象，威仪形容隐似玄微子，如仙人盘坐观剑，蓄势待发。
    一片洞天福地、仙家造化的奇景绽放在柴堆镇上空，让地上仰望的众人只觉蔚为壮观、目不暇接。
    玄微子见功行已足，脚下一顿，整座城堡轰然崩碎，却没有砖石横飞的景象，而是散化成点点光尘精芒，在三层垒土台上，缓缓进行重构。而玄微子本人则飞身而上，同时轻吟诗韵——
    “三部八景真，
    携我入太空。
    长居天地劫，
    无始永无终！”
    丹华流霞裹住玄微子，好似一枚光灼灼、圆坨坨的九转紫金丹，一飞冲天！既像是行气通督、从尾闾上泥丸，又像是真人飞升、自昆仑朝帝境。
    伴随诗韵而出，还有神念凝虚为实，化为金书紫字如甘霖落下，在柴堆镇方圆数十哩点点落下。
    ……
    珊多丽伸手接住金书紫字，发现其在掌心立刻消融，仿佛比雪花还要脆弱。但她却隐约察觉到自己与星纲法坛产生一丝丝联系。
    “这是什么呀？”一旁的年轻女巫舒芮也接过一点金书紫字，说道：“好奇特的符文，居然时时刻刻都在变化当中。”
    “你没感觉到吗？”珊多丽问道。
    “感觉到什么？”舒芮闭起眼睛细细体会，然后露出吃惊表情：“这是魔法阵吗？居然这么庞大？一眼看不到边！”
    珊多丽没有多说什么，以她对玄微子的熟悉，知晓这像是柔和细雨的金书紫字，是他对众人的指引，也是考验。
    ……
    “喵喵喵！这动静越闹越大啊！”罗莎莲晃动着尾巴，像是看见逗猫草的可爱猫咪，在屋顶上来来回回抓住洒落的金书紫字，欢快地玩耍起来。
    “嗯~我喜欢这味道！”罗莎莲将身子蜷缩起来，舒坦地陷入了沉睡，生机气息却是与星纲法坛渐渐同调共鸣。
    ……
    “快！你们赶紧专注体会！”铎伦让学生们端坐冥想，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发现，这天上降下的金书紫字，是与星纲法坛产生联系的媒介，这是一场学习与晋升的盛筵。
    而他笃定，精魂使者的历史，将会在今天翻开崭新一页！
    ……
    一枚金书紫字像是雨滴落在沃夫额头，神识灵觉模糊地察觉到有什么庞大的东西存在，可他却不得其门而入，只是茫然地环顾周围。
    训练场中已经掌握灵能的心灵武士们，头顶周围都散发着一圈稀薄的银光，齐刷刷地以同一角度仰望天空，好似众人的心灵都联系起来了。
    ……
    “不可思议。”强壮巡林客抬手接住一枚金书紫字，有些不解地说道：“这符文雨水，蕴含了自然属性的正能量，能够治愈伤病，但似乎还有其他类型的能量。”
    “就是心灵异能。”塔瓦隆感叹道：“心灵异能与自然的结合吗？如果他选择成为德鲁伊，传奇层次将指日可待！”
    ……
    “哥哥，你看！”
    小泰罗还在被天上仙家造化奇景震撼得口不能言，一旁的妹妹晃了晃他的肩膀。就见妹妹两只小手缓缓展开，一团微弱如萤火虫的光亮缓缓飞起，照亮了兄妹俩的脸庞。
    ……
    “我的主啊，这又是什么？！”
    肥硕城主望着远处柴堆镇方向，缓缓洒落大地的金书紫字好似柔和细雨，又像缤纷雪花。更重要是，在他们这个距离，反倒能更全面地看见天上那道伟岸如神明的虚幻人形，正手持长剑，指向远方。
    艾比利特主教仔细辨识，紧张之余不忘解释道：“这跟教会的‘光耀众民’神迹有些相似，如果是在黄金大圣堂，由院首大人与多位黄金阶位的教友，也可以施展出来。”
    可惜艾比利特主教自己明白，哪怕是“光耀众民”，最大影响范围不过半径两三哩，能够将大圣堂外的广场完全笼罩，已经是需要竭尽全力地展现神迹了。规模仍然不能与眼下的星纲法坛相提并论。
    ……
    如今的星纲法坛，虽然只是勉强依靠旧有积累来发动运转，可玄微子作为法坛的中枢灵纽，修为境界更上一层楼，对天地自然的体悟也不同以往。
    通俗来说，玄微子发动星纲法坛，不仅神通法力更为强大，能量转化的效率也更高。
    随着玄微子置身帝座，星纲法坛化作帝一擎剑之象，浩大神念随剑锋化做经天白虹，直往巨人遗迹而去，一剑轰开大门！
    “吾之神剑，指天天裂，指地地坼，指星辰则失度，指江河则逆流，万化莫不奉命！”
    随声化境，星纲法坛的无形玄理牵动巨人遗迹，打破内中静滞，沉寂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古代遗迹，犹如从漫长昏睡中苏醒的神祇，引动山川震撼、林木摇曳，凝聚了千万年的大地脉动，一夕之间喷薄释放，广漫六合，具现化的九色光彩蒸腾直上！
    “哇哇哇！不太对劲！”化身在地底矿脉附近，立刻察觉到异常：“这不只是大地脉动，还混杂了奥能，还有很多复杂的能量流！”
    玄微子本尊无一丝慌乱，以帝一之象广发无边妙音：
    “元始安镇，普告万灵。岳渎真官，土地祈灵。
    左社右稷，不得妄惊。回向正道，内外澄清。
    各安方位，备守坛庭。太上有命，搜捕邪精。
    护法神王，保卫诵经。皈依大道，元亨利贞。”
    星纲法坛之中，数千仙灵也随之发声，飞神金乌也带着另外千员兵将飞往各处。这些猖兵在历经法坛洗炼后，此刻也被点化为护法仙灵。在帝一妙音、御神之念指引下，受符诏敕封，成方圆山川地祇，与星纲法坛一同，镇住汹涌的大地脉动与魔法洪流，源源不绝地将其转化为法坛道基！
    这种地脉震动、灵枢剧变的情形，玄微子上辈子最后一场斗法也见识过。那是由亿万年岁月的地质运动，形成山川大地无边生动意蕴，涵养成灵枢地气、洪荒造化！
    即便是身处不同世界，灵枢地气也变成大地脉动，可是其中内涵造化的浩荡意蕴、承载万物的无边灵息，却是同出而异名。
    于是，玄微子运动帝一之象，长剑直插入地，引导大地脉动、移转灵枢造化，使其依循星纲法坛运转。倾尽全力发动御神之念，将星纲法坛的规则法度、道法玄理，烙印在这片天地山川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