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外志异 - 第88章 御形

    玄微子倚坐在躺椅上晒太阳，一手捧着从图书馆借来的书籍，一手摸着怀里四脚朝天、呼呼大睡的罗莎莲。后院草地上，沃夫正在做单手倒立俯卧撑。
    从贫民窟回来之后过了两天，玄微子也就是往来图书馆和别墅旅馆，专心搞自己的研究，以及指点罗莎莲和沃夫的修炼。
    内勒姆法师尽管已经知晓玄微子提供的“门锁”组织情报，却似乎没有多少动作，火舞城上下正筹划着如何将凯旋仪式办得风光热闹。
    身处内城区过着休闲日子的玄微子也察觉到，城中的富贵人对“炎魔之子”与帝国军团的凯旋，并不十分重视。好像谁都知晓了弗斯曼与内勒姆的矛盾不可调和一般，纷纷紧闭着大门，唯恐被什么人盯上。
    虽然如今仍然被“门锁”暗中监视，但是在沃夫“加粗攻城锤”的冲击下，已经没有人敢主动上门勾三搭四了，倒也省了应对功夫，让玄微子继续研究。
    玄微子在近来阅读中了解到，法师施法时虽然依赖于奥法星图提供魔法能量，但是星图能量在转变为具体法术过程中，也是存在损耗的。这种损耗的本质主要是法师自身施法具体操作导致的，比如咒语缺少字眼音节啦、手势画得不够圆滑精准啦、施法材料杂质过多啦等等……
    正宗的学院派法师，就会在这些方面刻苦锻炼，形成一整套超魔施法的专长技艺。这些说到底都是对逻辑演算、思维方式的培养，虽然能够让法术更加高效的展现，却未必能让魔法效能长期延续。尤其是在降低人力参与的方面上，光靠刻苦锻炼是不足以解决问题的。
    而玄微子发现，在寻找长久且稳定的能量源这条路上，法师确实走得很远。可以说，通讯晶塔也都是这个宏大目标的副产品，只不过利用魔法造物直接联系奥法星图、源源不绝抽取能量的做法，目前仍有巨大阻碍，可以远距离传递信息，已经是很不容易的法术成就了。
    不过法师还是另辟蹊径找到一条路子，在结合了古代召唤师的技艺后，他们发现元素位面几乎是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能量源，唯一问题就是元素位面抽取而来的能量过于单一，而且往往附带各自位面的特性，很难大规模操作。
    在历经了数十年的研究，法师们总归是摸索出一些稳定抽取元素位面能量物质的方式，即便还是要高昂的成本来支持。而对于制作各种元素能量的魔法物品，反而提供了极佳便利，特别是运用在战场上的塑能系法术，抽取元素能量的魔法工房，简直就是这个世界的超级兵工厂。
    当然，对于一贯追求物质生活富足享受的法师来说，利用元素能量来提供基础必需品也很正常。比如遍布内城区的自来水，其实就是直接抽取来自水元素位面的水。以及火舞城的通讯晶塔能建得这么高，主要是直接抽取土元素位面的能量来固化整座高塔，据说在晶塔内部还有“反重力”法术，方便人员对晶塔上下进行维护。
    自从有了元素位面抽取技术，虽然不敢说法师直接从手工业时代一步跃升到工业革命，但是在“能量物质获取”这个层面上，已经一定程度摆脱了大量劳动人口。比起过去完全依赖人力挖矿开采、又需要春耕秋收提供粮食来维持劳动人口，法师开创的这些技术可以说是颠覆了时代。
    不过目前这些技术，只能提供社会上层享受，也仅是让极少数人过上了好日子。对于绝大多数普通大众而言，他们的日常生活与几百年前没有本质性的变化。
    玄微子原本想过对心灵异能进行类似改良，可发现基本不存在与元素位面相关的特定操作，尽管玄微子可以尝试模仿法师的做法，但光靠他本人也会很费气力。
    至于去找星界心灵术士的事……玄微子还是暂时搁置不提，他打算金丹大成之前，都不再去与星界沟通。
    除此以外，玄微子就是专心调摄经络。如今他已经通过珊多丽，梳理出法天象地的经络系统，同时结合丹道大小周天之法，保证经络与腑脏生机往来无碍，神炁开阖外感，忘形而体察自然万物，成就外景。
    以此外景内摄，内外交感沟通、天人开阖一体，周身神炁聚散出入，寻常呼吸停驻不发，腑脏经络生机却另有“呼吸”。
    呼时神炁外发、触物成景，吸时万物内摄、移景灵台，无需刻意引导，内息圆成自发，经络循行法天象地。
    修为至此，内外神炁交感触动，身体好似融入天地一般，玄微子运神行炁，此时不再是御使外物，而是在天地大块间反御其形。
    玄微子没有丝毫动作，但一股精微波动让沃夫与罗莎莲都察觉到了，沃夫一个没撑住，栽倒在地。
    罗莎莲砸巴着嘴翻身起来，在玄微子大腿上来回转圈，问道：“你好像发生了什么变化？感觉跟珊多丽身上情况有些类似，但是比她更特别……你的灵魂好奇怪，似乎要融化了。”
    “这是内息之功、御形之法。”玄微子凝神收敛，合起书本说道。
    如果是在地球上，修炼至神炁合抱、灵丹还转的境界，就已经能参悟内息与御形之法了。而玄微子此前却一直没有这等成就，可见丹道的内息之功与经络密切相关，而御形之法又是以内息之功为前提的能力。
    罗莎莲伸了个懒腰，问道：“这跟你当初砌城堡的御物之法有关系吗？”
    “有，而且可以说御物就是御形的基础。”玄微子说道：“御物是以我自己的力量驱使外物移动，御形则是反过来，借外物大块反御自身。可如果没有内息之功，是做不到御形之法的。”
    沃夫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草叶，问道：“内息？跟内劲有关吗？”
    “完全不是一码事。”玄微子说道：“内息主要是以腑脏、经络系统为主，需要神炁合抱的境界，而且要有法天象地的经络循行，是内外沟通感应而形成的能力。你现在还只是在筋骨皮肉层面用功，内观层次还未达到经络与腑脏，就别想这么遥远的事情了。”
    “可是……”罗莎莲爬到玄微子胸膛上闻来闻去，就像讨要小鱼干的猫咪一样，听她问道：“珊多丽跟你不一样啊，她施法的时候，灵魂不会像你一样，跟要融化似的。”
    “那你再仔细瞧瞧？”玄微子盘腿坐直身子，发动御形之法。
    罗莎莲飞身跳开，两眼放光地盯着玄微子，在她眼中，此刻玄微子的“灵魂”简直浩大得无法直视——那根本不是一个人类应有的灵魂，仿佛是一整个世界，无数山河景物、含灵众生交相辉映。罗莎莲竭尽全力，也只能窥见其中一丝浮光掠影，而那竟然是大半座火舞城，如同倒影一般，纤毫毕现地容纳在玄微子的“灵魂”中。
    罗莎莲错愕得说不出话来，沃夫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看不出玄微子有什么厉害手段，只是感觉周围环境回荡着潮汐般的波动，有点像是心灵异能，却又有点像是德鲁伊的自然法术。
    “我的元神并不是融化了。”玄微子说道：“神炁合抱，炉鼎生机法天象地，内息自然包融外景气象，感应天地灵息而运御形之法。你所看见的，只是视觉化的表象，并没有认识到内外神炁交感的精妙。”
    沃夫在一旁坐下问道：“那这个内息、御形，有什么用吗？医师你的施法等级是不是又提升了？”
    “你这话让我怎么回答？”玄微子手指一招，碧云如意自己飞起来敲在沃夫头上，而且好像还不太解气地多敲了几下。
    “我的丹道修行确实较之过往更加完善了，虽然还不敢说易筋洗髓圆满无缺，但也有不少提升。”玄微子接过碧云如意，说道：“至于非要问有什么用……主要就是能够感应天地物性精华以洗炼身心。易筋洗髓的原理就在于此，其实并不是简单的吸收什么精华进入身体，而是要转化身心状态。”
    “医师，我们问的是有什么更具体的用处。”沃夫无奈言道。
    “那……辟谷不食算不算？虽然不是永远不用吃饭了，但支撑个几十天总是没问题的。”玄微子说道。
    沃夫举手说道：“医师，一个月不吃饭，狂战士也能做到的。”
    “你们那是提前大餐饱食，将营养成分贮存在身体里，便于后勤短缺情况下长期作战。虽然也是一种特殊的身体状态，但跟我的辟谷完全两码事。”玄微子说道：“不过嘛，御形之法本身就是很多法术的基础，具体有什么特殊之处，我还要仔细研究。”
    御形之法并不是一道单独的法术。道家法术注重天人合力，其中门槛便是能否参悟御形之法。许多调动天地自然之力法术，皆依赖御形之法、内外交感。
    玄微子所修所学，御物之法是以人御物，炼器之法是凝炼物性，御器之法是人器合一，御形之法是人物交感。道法修炼越深，自我与外物的联系性越深入明显，越能调动内外各种力量。并且不是简单以自我为中心去驱使外物，而是自我与外物的相互感应。
    而且玄微子发现，以御形之法调动天地自然之力，在这个世界很可能是超自然能力。在此之前，玄微子施展的心灵异能，基本属于类法术的范畴，也是典型的“以自我为中心”，发动的力量很有限。
    只不过这样的法术，还能不能算是心灵异能？连玄微子也搞不清了。
    正当玄微子沉思之际，红宝石柱传来讯息，内勒姆法师邀请他去参加火舞城的凯旋仪式，已经派了马车前去接送。
    “走吧，看看有什么大名堂。”
    ……
    火舞城的中心广场，迎面是条条立柱雪白高大的总督公馆，正对着广场上一尊漆黑如炭的纪念碑，上面镌刻着传奇法师“炎魔”席邓斯征服胜利的事迹，以及纪念为此献身的五芒星之塔法师。
    此时中心广场周围站满了人，身披胸甲的高大卫兵持戟阻隔人群。热情的民众今天也是盛装打扮，尤其是年轻女性们，她们早在各种官方邮报、小道消息、闺中谈话中得知，“炎魔之子”弗斯曼是一位年轻英俊的高等法师，而且至今尚未婚娶。
    以弗斯曼为主角编撰的各种小说、诗歌、话剧早已传遍火舞城，他时而是抵御野蛮人入侵的统帅，时而是拯救被绑架女士的英雄，时而是流浪花丛却找不到真爱的青年。尽管这些年轻女性根本不曾深入了解弗斯曼其人，却早已成为狂热的追随者，手里高举花束与手绢，只渴望心目中的偶像能看自己一眼。
    而在总督公馆外的阶梯上，聚集了各界人士，从五芒星之塔的高等法师到有名有姓的地方名人，从衣着光鲜华丽的商会代表到兵甲齐备的奥秘骑士。这里的氛围就没有广场周围那么热烈了，内勒姆法师与火舞城总督站在人群中央，偶尔接头低声交谈。
    玄微子本人则站在阶梯人群的边缘，虽然他是内勒姆法师邀请而来，但并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他也乐得靠边站。
    中心广场朝着城门方向，是一条笔直延伸的宽阔大道。道路左右两侧也都是围观群众，他们个个翘首以盼，父母们也都放下工作，带着子女前来围观。
    就见城门处率先传来欢呼声，紧接着可见一杆杆军团旌旗，带着逼人威势，以及齐刷刷的步伐声，朝着中心广场行进。
    军团乐队也奏起雄壮豪迈的乐曲，一时间仿佛让围观群众身临战场，在英明统帅的指挥下、在万千战友的陪伴间，让人心潮澎湃，顿生战无不胜之心。
    “弗斯曼万岁！帝国军团万岁！”
    在这激荡昂扬的环境中，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嗓子，民众们的热情瞬间被点燃了，顷刻间山呼海啸般的声音，仿佛让整个火舞城也为之震动。
    “弗斯曼万岁！帝国军团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