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外志异 - 第32章 丹剑

    “说是不远，却是难如千沟万壑、九转登天啊。”
    玄微子离定静坐，心中感叹一句，神炁自然与外物交感，眼界豁然开朗，天地万物都变得清晰透彻起来。
    稍一凝神，石室墙壁恍若无物，元神感应轻而易举的穿透过去。
    其实“穿透”这个说法并不准确，因为木石墙壁也是万物之一，玄微子如今是以元神与外物感通，剥除物碍，天地万物呈现在元神之前，照见自如。
    这便是“天眼”。
    道法中所谓“天眼”，其实就是元神观物无碍的感应之功，与视力无关，倒是与这个世界的预言法术有几分相似之处。传闻道家仙真以天眼观物，心念一起便可灵台远见，不仅仅是超越方位与距离，甚至能照见过去未来，立身处世趋吉避凶，这又涉及到推演之功了。
    至于更高一层，能观云望气，察知世事因果流变，明晰人心好恶所欲，甚至扭转兴亡大势。境界至此就不是靠修行能够达到的了，而是要通晓人间事理、名利得失、物类演化、天象地文。
    古人说得很玄，不过在玄微子看来倒是容易理解——包括天眼在内的许多高深道法，是需要靠广泛阅历和深入参与才能领悟的。传说上古轩辕黄帝，且战且修仙，修行既是调摄自我身心，也是参与社会治理与制度变迁的过程。
    视一人如一国，五脏六腑如君相将官，各有职司。视一国如一人，君民舟水互合相依，命祚长久。
    天眼一开，小城堡周遭一带如内景所见。那并不是任何一个方向的视线，而是超出常人知觉感官能力的“普照”，比心灵异能中的“全域视野”还要有用得多。
    “嗯……既有‘灵光视域’和‘侦测魔法’，也有‘真知术’的效果。似乎还有‘防御预知’、‘战斗预知’和‘攻击预知’？聊胜于无吧。话说回来，怎么全是预言系的？”
    玄微子哭笑不得，开天眼的法力在这个世界居然变成了预言系灵能大杂烩，简直是把自己变成了多频段多波次全面向的雷达基站了。
    “这倒也好，半径一百多尺的天眼，我看谁能偷袭我？”玄微子回过头来内观肉身炉鼎，这回闭关，他的修为又有精进，倒不如说是重新巩固梳理了过去的根基。
    丹道修行有炼精化气的次第，但精气之说历来混杂多义。既有先天精炁，也有后天精气。后天精气有水谷精气、腑脏精气、呼吸之气、经络之气等等说法，外行人看了就是千头万绪难以把握。
    但有一点，丹道修行无非是逆反后天以近先天，同时认可后天之物发于先天，若修持有道，后天之物可反补先天。
    炼精化气便是凝炼后天精气，以接合、滋养、补助先天精炁。
    借医家人身四气之说，除却元气大体发自先天，与丹家之元炁有相通之处，作为人体生理功能的源动力，其余宗气、营气、卫气皆是后天之气。
    宗气主化纳持衡、行血助息，由呼吸之气与水谷精气和合而成，形成人体活动的能量物质，是后天之本。与元气抟结运化，促成人体功能的运行规律，散布人身。
    而后又分为营气与卫气。营气行于脉中，负责将能量物质输往全身，内入腑脏、外达肢节，循行不息。卫气行于脉外，对外抗御风邪，对内固摄温养，既能保护腑脏功能，也能滋润肌表。
    丹道修行对腑脏研究甚深，对人体功能与物质的探究不曾稍止，追求生命自我调节功能的提升和健全，对体内能量物质的运化，要求趋近先天自然的状态。
    只是，不同世界的先天自然状态，似乎也有微妙的差别。况且如今玄微子还未达到脱胎换骨的境界，肉身炉鼎的先天自然状态，仍然无法突破人类这一种族的极限素质，不存在丹道修行有成，就立刻浑身属性暴涨的好事。
    不过四气混融，玄微子的体质与强韧确实稍有提升，而且对疾病与毒素的抗性也有增幅，同时“灵根玉液”也不再局限于自我恢复的疗伤能力，似乎还附带了“复原术”的效果。
    “复原术”可不是针对伤口的治疗恢复，而是对人体基础素质与属性被外力破坏或异常减损后的复原。
    要知道这个世界的死灵法术，有许多针对人体基础素质的破坏，如果法术抗力不够，就算靠着强韧或意志豁免过去，还是会硬生生接下半数伤害与负面效果，非常难缠。偏偏有些法师还特别喜欢用死灵系法术来作为强效杀伤手段，而“复原术”这个时候就发挥重要作用了。
    可是玄微子的“复原术”效果似乎与心灵异能的“复原术”不太一样，丹道修行追求人体的先天自然状态，“灵根玉液”的复原效果，是四气混融带来强大自我调节功能，基于身心“异变”后的结果。甚至不必刻意施展，复原效果就一直存在，同时也依旧是不可被压制与解除的特异功能。
    “神圣之主教会的牧师似乎也有‘复原术’，只是不知道与灵能复原术和我这个‘灵根玉液’有什么差别？”玄微子摸着自己身体，好像隐约还有个“复原肢体”的超自然能力，能够做到断肢重生。
    “得了，不是预言系就是自塑系，要么感知强、要么体质高，强韧跟意志豁免噌噌地涨，就是没点转化系的攻击手段。这要是游戏加点，怎么点数全都加在保命上面了？我又不是肉盾，就连心灵术士最该擅长的控惑系都没强化多少啊。”玄微子自嘲起来。
    说归说，但就丹道修行的原则看来，玄微子的修行并未偏差出错，毕竟但凡仙家道法，皆是追求形神俱妙与长生久视。而且如今身心情况与心灵异能也没出现冲突，无非是更重视自塑系和预言系异能的开发，进攻杀伤能力略显短板罢了。
    毕竟修道之人也没几个是成天打打杀杀的，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在洞府里修行。像玄微子这种，上辈子已经是很能生事的了，而且真死在他手上的人其实也没几个。
    “不过在这个世界，要是不懂得打打杀杀，搞不好就被别人打杀了。”玄微子缓缓抬手，一柄半透明的八面汉剑凭空出现在手中，剑身内外散发着又薄又利的紫青光毫，侧耳倾听，内中隐隐有风雷之声。
    这并不是创造系的心灵异能，而是纯粹以精神力量铸造而成的心灵能量剑——念刃。
    根据星界心灵术士的说法，念刃这种技艺他们只是有过粗略的开发，没有深入研究。由于念刃技艺几乎是要集中所有心灵力量去塑造与维持，所以是要舍弃自身的心灵异能才能获得这种念刃。
    不过对于玄微子并无此困难，反倒印证了他的一些想法。
    丹道在形成早期，亦有丹剑两成的修炼之法。这其实便是剑仙法的源流。以剑象代喻金丹，丹成则剑成，剑成则飞神太空、剑出重霄。还融合了一部分以剑兵解的技艺，算是非常古朴的修炼之法了。
    但剑仙法后来并没有太广泛地传承，虽然世俗小说里总是把剑仙、剑修夸得神异非常，可在实际修持中，内炼不及丹道圆融，外用不及雷法通达。倒是有些蜀地旁门，成天吹捧剑仙法如何超凡入圣，修到最后就是召摄五金之气、吐纳飞剑那一类，弄来弄去，总归只是难近大道的小术小技。
    真要论正宗的剑仙法，还要数丹道宗师吕祖纯阳。当然，这主要因为玄微子修炼的便是吕祖所传丹道。
    传说吕祖得火龙真人授剑，是真是假后人难辨，可就以玄微子这位修道后学看来，与其说是授予真正的飞剑法宝，倒不如说是传授丹剑相通之妙法。
    而吕祖传承下的剑法，乃是“伏魔”、“却邪”、“破妄”的慧剑，如丹道一般，仍然重视内在调摄修持。不过传说吕祖用剑，动则雷霆相随，静则甘露润物，这一点又与雷法有几分相近了。
    甚至在玄微子所知的秘传中，吕祖剑法对幽冥鬼物能水火炼度，对世间修士能削去三华五气，对仙佛神圣能谪落其位。玄微子毕竟还是有点门户之见的，祖师这么厉害是理所当然的，而且自己也能做到才对，否则就是对不起祖师了。
    依据丹剑相通之理，玄微子运神行炁凝炼出这一柄念刃，而且还自带了电击伤害的附魔效果，相当于是二阶魔化武器了。
    “可惜，就是还不算是真正的飞剑。”玄微子握着这柄念刃随意挥舞，昏暗石室中紫气清光流转不定，煞是好看。
    不必将念刃放出，玄微子也已经清楚它在脱手后无法维持，而会散成一团闪电球。
    凝神一转，念刃表面紫青光芒化作赤红烈焰，融金销铁的热力流转剑身上下，却丝毫不损玄微子握剑之手。
    运劲再抖，火焰消散，寒霜密布，通体冰裂纹路，宛如是一柄造型脱尘的工艺品，寒霜伤害沿着剑锋透出沁骨冷雾。
    随后叠指弹铗，无火无霜，剑身通透无色，但在弹指敲击之后，石室中竟有剑鸣声回荡不绝，是音波效果。
    “这柄念刃能够像转化系灵能那样，随意转换火焰、寒霜、闪电、音波的能量攻击，加上其本身就是灵能汇聚而成，自带力场伤害，还能攻击虚体生物，可以说是泛用性强大了。美中不足就是无法当成真正的飞剑，不能放出去攻击。”
    玄微子看着手中念刃，倒是异想天开起来。将念刃收起后抬手一扬，袖中飞出三个东西——恒益子、活化乌鸦、星光体分身。
    恒益子上下观瞧，它似乎不太喜欢石室逼仄的环境，气鼓鼓地蹦来蹦去。活化乌鸦则是呆头呆脑地转动脖子，至于跟自己一模一样的星光体分身则是面无表情地站着不动。
    这三者正好是元素体、活化衍体、构装体，而生命特性也是由高到低，且运作模式各有不同。
    恒益子是玄微子之前结合精魂法术与粗浅雷法召聚而成的元素生命，它本身有低层次的智能，与玄微子的关系类似主仆。恒益子并不是直接从特定的元素位面召唤而来，所以要依赖玄微子的神炁生机而存。
    活化乌鸦则是玄微子以精血和星光体凝合而成，是一个延伸到体外的“工具”。不用它的时候就像一台机器安静不动，但可以接受外界信息，再由玄微子主动提取。
    星光体分身则完全是玄微子以星光体塑造而成，其一举一动都需要玄微子分心操控。虽然星光体与玄微子神炁相连，能够让分身行动灵活，但分心操控这一点总归是破绽。万一玄微子要全身心集中战斗，就不可能去操纵星光体分身了。
    真要斗法厮杀，可不存在什么一对一的公平较量，如果能人多打人少，谁希望冒险玩什么以少胜多？古时候战场上的以少胜多，无不是集中兵力攻敌薄弱之处，造成局部范围下的以多打少。
    玄微子前后搞这三个东西出来，其实就是希望摸索出一种与自己联系紧密、不会反噬的魔法仆役，类似法师的使魔，却又有自主能量物质循环功能、不需要施法者频繁充能。
    眼下三者各居其一，能够结合起来的话，比起自己现在有限的身体基础素质，这种魔法仆役的力量远超常人。要是将念刃武器的功能赋予给它，而且变出的是大棒、长矛、重戟一类的武器，那岂不是相当于护法神将、四值功曹？
    可是玄微子也发现，一旦这种魔法仆役体型变大，能量消耗也是呈指数级递增。做出一个能自己进食的活化乌鸦容易，因为这个东西不需要战斗，而一个要能作为肉盾和战士负责保卫玄微子、并且吞吐庞大能量维持存在的魔法仆役……
    “倒也不是没办法。”玄微子取出一枚玻璃珠，里面可见星图旋绕，这是他此前修炼将“星之冠冕”那部分魂魄结构从自己身上移除，随后寄存在星光茧中。
    “星之冠冕”是玄微子尝试与奥法星图联系后的产物，对于如今玄微子本人而言用处不大，他仍然选择专心丹道与心灵异能的结合。
    但奥法星图本身就相当于一个强大而浩瀚的能量源泉，“星之冠冕”就像是一个端口，如果将其移植到魔法仆役身上，是否能解决能量消耗的问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