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废物 - 第1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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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谁在弹琴?”玉蕴见太后双眸微阖, 似是好眠,又闻琴音,不禁皱眉, 便问一旁的宫人,打算去知会一声, 叫那边停了, 免得扰了娘娘清静。
    宫人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闭目的太后悠悠道:“弹的有些意思, 也躺得累了, 不如去走动走动。”
    宫人皆应是,玉蕴打量了一番琴声来的方向:“娘娘,琴音似是从泊云境来的。”
    泊云境?
    那两个小子住的地方?
    太后扶着玉蕴的手坐了起来,更加好奇了。琴这一道,琴棋书画、琴为首, 两人都是会的, 可说喜欢,倒是没有太多喜欢。
    姬溯喜静, 最厌恶喧哗,平时寝宫连宫人都不让多待, 更何况公务繁忙, 无心于这些。姬未湫虽说不怎么厌恶丝竹之声,可对琴却是不喜欢的。
    她记得阿湫小时候最差的一门课就是琴, 他不是不会,先生的原话是‘殿下博闻强记, 落指分毫不差, 琴技可嘉’,言下之意就是他指法不错, 其他就算了,照本宣科罢了。
    旁人是弹琴抒发胸臆,他弹琴就只是为了应付功课,所幸这些东西会就成了,能谈得上一二,说得出典故,就算是不错,难道出门在外谁还会不长眼的把不善琴的皇子亲王架上火堆,非逼着人弹奏一曲不成?又不是唱空城计。
    难道是两人临时起意,招了乐伎献艺?
    太后听着琴音,虽然距离不远,可此处临崖,风有些大,琴音随着风有些断续,她心中微动,却有些难耐——若听得清,她也懒得去,正因为听得如隔云端,才觉得心痒难耐,非要去听一听不可。
    玉蕴扶着太后向泊云境而去,不多时便到了,门口的宫人要通报,太后抬了抬手,示意不必,那些宫人当真就不禀报了,太后眉头微挑,步履悠缓入内。
    距离主院越近,琴音便愈发清晰,渺渺而来,恍若流水,泠淙有声,细听却又如月高华,如云浮游,其中颇有真意,似是道人所作。
    太后愈发好奇,姬溯厌恶佛道一流,不算是个秘密,谁人敢在他面前奏道乐?
    门外值守的宫人见了太后来,皆是静默无声行礼问安,又退至两侧,太后入了内,第一眼就看见了自家小儿子一身疏狂,懒倚长塌,一手支颐,眉间平和,唇角带笑,惬意非常,似在好梦中。
    紧接着第二眼就看见自家大儿子双手抚琴,见她来,抬眼望来。
    太后:“……”
    太后脸都黑了。
    她转身就走,玉蕴还跟在她身后,尚且来不及看见里头的情形,就急急忙忙跟着退了出来,太后一反来时悠缓,步履匆匆,玉蕴见状不敢出声,只跟着太后一路到了院外,才听见太后笑骂了一句什么,却没有听见到底在骂什么。
    “……娘娘?”玉蕴扶着太后,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太后顿了顿:“无甚,不必去管。”
    她此前有些担忧两人相处如何,但又不好打听太多,今日一见,只觉得是白担心了——先帝这辈子都没享受过阿溯给他奏琴伴眠!若非她亲眼所见,是绝不相信她这个清冷淡然的大儿子还有给人奏琴伴眠的一日!
    必是阿湫出的主意,他哥哥依从他罢了。
    她一直以为这一段感情中,阿湫必是从属,多少要看他哥哥的脸色过日子,如今看恐怕阿湫才是主导的那个!
    要知道这琴音奏的时间可不短了!
    这可真是……恐怕阿溯也是故意要叫她看一看,免得她日日担惊受怕,生怕哪日自己好端端的小儿子就那么没了。
    太后思及此处又忍不住在心中笑骂了两句那两个孽障。
    ***
    太后走后不久,姬未湫便自睡梦中醒来,抬眼便见姬溯依旧在奏琴,他支起身道:“我睡了多久?”
    姬溯恰好奏完最后一个琴音,一双如冰似玉的手按在琴弦上,尾音微颤,颇有绕梁三日之感,慢慢道:“不久。”
    姬未湫却不信他的话,他看了看天色,就知道自己至少也睡了半个多时辰。
    他伸了个懒腰,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当即下了罗汉床三两步到了姬溯旁边就去抓他的手来看,姬溯五指并不见红肿,他先松了一口气,又仔细摸了摸,见指腹温度不比往日温凉,明显有些灼热之感,当即有些心疼,不禁埋怨道:“皇兄你是不是傻的?我睡着了你还弹什么?不知道疼吗?”
    姬溯眉宇淡然:“不疼。”
    姬未湫低咒了两声,唤人取药,摸着姬溯的手指都觉得一口气快要喘不上来了,他甚至生出了一点埋怨近侍的意思,姬溯不停,他们就不能劝着些吗?可他又知道,姬溯不想停,谁又能劝得动?
    姬溯的手自他手中抽出,反手覆在了他的手上,温和地说:“我无恙。”
    姬未湫气得伸手打了他一下,姬溯眼中有些诧异,却见姬未湫神色微冷:“日后不许这般!”
    姬溯扬眉,方要说话,却听姬未湫接着道:“我就是这么说了,以后不许这般!再敢这样,我有的是法子让你后悔!”
    ……得寸进尺。
    姬溯本该觉得恼怒,此时却生不出半点怒气来,他一手揽住了姬未湫的腰,叫他坐下。姬未湫却不坐,他冷冷地注视着他,怒气在眼中跳动,姬溯看了他许久,终究还是道:“……以后不会了。”
    姬未湫这才冷着脸坐下了。
    姬未湫以往觉得什么‘伤在你身,痛在我心’之类的话除了对爹妈外,对其他任何人说都矫情到了恶心的地步,不想今日方知其中真意。
    姬溯见他还在生气,与他道:“不过是见你睡得好。”
    姬溯竟然升起了一些后悔的心思……本不过是存了些叫他欢喜的意思罢了,哪知道小孩儿为了这么件小事竟然生了这么大的气?
    姬未湫侧脸喊道:“人呢?药怎么还不拿来?!”
    宫人快步从里间出来,将玉露膏呈送了上去:“殿下。”
    姬未湫接了玉露膏,没好气地与姬溯道:“除了你不让我睡,我哪日睡不好?”
    此言一出,宫人的腰弯得更低了,行了一礼后连忙退了下去。
    姬溯有些讶异,姬未湫一向很忌讳在宫人面前表现出两人的关系,哪怕众所周知,有人时也不大爱亲近他,昨日叫暗卫听去了几句戏言,尚且一副羞愤欲死的模样,今日怎么当众说这些?
    大概是被气着了吧。
    姬未湫确实是气都要给姬溯气死了,哪有心思管这些?他接了木匣,急急地打开药盒给姬溯敷药,低垂着眼帘,抿着嘴唇不说话。
    碧绿的药膏厚厚的敷在了姬溯的指尖,姬未湫没有用玉签,一点一点的给他涂着,见拇指上泛出一道深深的红印来,更是生气,恨不得再姬溯他一下让他涨涨记性。
    直到十根手指都敷上了药,姬未湫细细地替他吹干,一眼都不看姬溯,仿佛他眼中只有这双手一般。
    药也上完了,姬未湫仍未说话,姬溯看着他紧紧抿着的唇线,与他道:“还在气?”
    姬未湫冷哼了一声说:“对!”
    “若做出此事的是我,皇兄如何想?”
    姬溯本就是极聪慧的人,早知姬未湫为何生气,可闻言却还是不由笑了起来——小孩儿这般生气,不过是心疼他罢了。
    他一笑,当真如月下昙花盛开一瞬。
    换了平时姬未湫可能就被勾得七荤八素什么都不计较了,今日他见了,却沉吟了一会儿,才道:“……皇兄该不会是故意弹这么久,就为了让我心疼的吧?”
    姬未湫想了想觉得可能性很大,毕竟姬溯也不是什么不爱惜自己的人,姬溯明白自己的重要性,从不轻易损耗己身。今日弹了大半个时辰,他为了什么?
    姬未湫忽地想到了方才睡着的时候似乎听见了脚步声,他睡着了,姬溯显然没有换过地方,那脚步声是谁的?他没有去问,反而摸着姬溯的脸道:“我的后院只有皇兄一人,用不上皇兄费心争宠。”
    姬溯见他眸光变幻,就知道他是猜到了,此事亦无必要隐瞒,他本不欲说,却自然而然地告诉他:“……却不是作假的。”
    虽然有叫母后安心的意思,想要叫他愉悦的这份心意却也不是作假的。
    “我知道。”姬未湫笑了起来,在他脸上重重地亲了一记,不在乎说点实话叫他开心开心:“我费尽心思,连命都不要了,才把你弄到手,哪里舍得叫你伤着碰着?”
    姬未湫的下巴抵在姬溯肩头,拥抱姬溯,仿佛拥抱无上珍宝。
    他喃喃道:“……以后切莫再伤着自己了。”
    姬溯垂眸看着怀中人,温和地应了一声:“好。”
    他如此,他难道不是如此?
    窗外的雪簌簌地落下,姬溯用目光描摹着窗外万里江山。
    何人敢说未来?
    可姬溯却敢。
    即使未来难测,可终有结果,亦不会是絮果,他们将会有漫长的一生,足够去印证这一切。
    他侧脸吻了吻姬未湫的脸颊。
    ……
    生活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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