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 - 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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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摩托车的脚撑打下来,靳邵身姿歪侧,没动身,那么看向稳着单车的姑娘,她没把注意力放过来太久,又低头打量起垂搭到地上的链条。
    “上哪捡的破烂?”
    黎也抬头,靳邵从车上下来,拍拍手站她眼前,近着把她的车上上下下盯穿了。她自己也觉得无语,“刚买的。”
    “那你中奖了。”靳邵掌心搭着车屁股矮蹲,弓挺腰背,伸下脖颈,食指勾了勾链条,跟她招手,“蹲下来。”
    她照做了才问:“做什么?”
    靳邵看着她,扬眉问:“会修?”
    黎也摇头。
    他笑了下,“你别真是哪里的小姐。”
    黎也给他表演个一秒黑脸。
    “不会就学。”
    黎也蹙眉问:“它之后会常掉?”
    “会,质量不行。”
    “……”黎也凝目抿唇,车摔成这样也没法去换一辆,闭眼骑算了。
    靳邵一手捏链条,一手抓脚踏,往哪边搭,往哪边转,都教挺细致。他眼睛时刻都带一种凌厉的攻击性,好看,却是让人难以亲近的好看,到底算优点还是缺点?
    “往哪儿看?”
    链条重新连上去,靳邵抬起沾染乌黑的两双手看她,她像是从对上视线这一刻才挪目去观察车子。
    链条太干燥,照理骑起来吱吱异响会凸显,靳邵奇怪她骑出单车店怎么没感觉出来:“一点儿油没有,能撑到这再掉也挺神奇。”
    “当时骑得快,我没多想。”黎也翻出包里带的纸巾递给他。
    他没接,停顿之后笑笑:“这是干机油。”
    她不尴不尬揣回兜里,“谢谢。”推着车远了几步,跨上去骑,吱吱响声在相对空旷的环境放大,掺在里头她还听得到他在后边低笑。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陈兰静带着秦棠先走了。
    黎也停在派出所门口街边,没扫着人,这段路她认不得,想打个弯回去,再不济就麻烦下警察,一转头,那个开摩托的跟出来了。
    冲到这儿措不及防被叫住一个猛刹,靳邵转头看黄锐穿着便衣就跑过来,指着他高声训:“骑慢点儿!戴头盔!”
    靳邵表面给他远远打个ok手势,嘴上不饶:“您干脆哪天改行去隔壁交警大队吧,不比这份工打得对口?”
    “还嘴贫!”
    他再发动,确实慢了,路过黎也时,单手给她指了道去向:“前边儿直行。”
    靳邵两分钟过去抽支烟等她,黎也原以为这条道是直接骑回家的,遥遥看见摩托停在路牙边等,旁边是修车的。
    黎也骑过去就知道了他的用意,下车直接找了修车师傅,让给链条上点油。出来时,靳邵还没走,靠摩托边,不知道第几支烟叼着。
    “你有烟瘾?”黎也叉手站在与他间隔两米处。
    他没什么劲地掀眼皮,笑问她:“来给我打戒烟广告的?”
    “我没那么闲。”
    靳邵耸耸肩,手进插兜里,站直了,师傅刚把油壶找出来,跟黎也打了个招呼,头再扭回来,靳邵那长腿一步就迈到身前,烟掐了,伸出的指间捏着根香橙味的多嘟棒。他拨开糖纸往嘴里塞,顶起右塞,手又伸兜里去,“要么?”  黎也没听清,他没等答复,自顾摸索,报菜名似的:“香橙、菠萝、草莓、水蜜桃……”掏出来一手相同颜色的,傻眼了,“算了,只有香橙。”
    黎也愣了下,迟疑接过,靳邵站着就比她高一个头,还特意扬了脖子垂睫看她又笑了一声,“你笑什么?”
    “没。”
    多嘟棒揉在手心,从口袋带出的余温被捂得更烫,塑料包装纸黏住糖精,拆起来稠糊,黎也没直面答他,走开一段路找垃圾箱扔糖纸,回来看见他的糖纸和烟都随手丢在地上,反过来笑她臭讲究。
    糖在嘴里化开,酸甜口,居然是不腻的,黎也适应了一下这个味道,看着靳邵,脸色亮了又沉。
    她憋着,把他憋开口了:“有话说话。”
    黎也眼看去别处,装得无意闲聊的姿态:“陈兰静的事,秦棠知道吗?”
    “不知道吧。”他笑说:“没什么人知道,可能就咱俩。”
    她停下,又问:“你跟她关系很差?”
    他仿佛听了什么笑话,反讽句:“难道你跟你爸情人关系挺好?”
    黎也点头,这个铺垫确实挺多此一问,眼睛转了一圈转回他脸上,“你故意跟陈兰静对着干,是想让她跟你爸断开关系?”
    靳邵沉默着脸,抿唇不语,黎也当是自己猜对了,往下解释:“你之所以跟秦棠谈,是因为陈兰静讨厌你,也不让自己女儿接近你,这事你清楚。”
    他捏着白棒细细摩挲,再往前一步,拉近间距,歪头,笑得焉坏:“不能是我喜欢她么?”
    “这话你信?”
    “你不信?”
    黎也冷嗤:“反正我没见过谁喜欢还谈成这个屎样。”
    靳邵眼神骤冷,没接着话反驳,舌尖卷着棒棒糖换一边,缓慢地,一下一下点着头,“对了一半,他俩关系断不断我不在乎。我单纯想膈应她,这你信不信?”
    黎也凝瞩不转,默着声,糖精化得口腔盈满那个味道,她吞咽唾沫,欲将话题截止到这,他又撩起,“你跟你舅妈亲近么?”掌心拍她肩上,她注意力集中在他笑得别有用意的表情,他认真思考了说:“不然换成你也行,你是想让他们断了吧?咱俩就不玩绕的,一条船上心连心……”
    “那你得失望了。”她脚底磨着小石子,气氛是凝重与否间横跳,融在一声松快的笑声里:“她只管我在这里是死是活。”
    “是嘛。”搭在肩头的手抹了抹,他眉头下弯,装得一脸替她委屈:“好可怜的姑娘。”
    黎也这才醒神,撒开他手,白衣料上留了块干机油沾染的黑污,秀眉拧紧,横眼瞪他,他逗完就笑着搓搓手回身上车。
    修车师傅这时叫了她过去,抹好机油的车链比方才顺滑好使。天色愈暗,这一道没路灯,得到街头,陌生环境烧得她心底发慌,踩得飞快。
    她没想到靳邵没走远,耳边总会响着他摩托车的轰鸣,渐渐她发现他骑的远没有赶到修车店时那样快,每过一个转角,都能够看见他朝某一方向闪过的残影。
    她跟着这道残影到了天岗街口,最后一个转角拐过,就再没听见轰鸣,摩托车影消失不见,入目是熟悉的路道和路牌。
    -
    所幸那俩没忘留门,黎也回到家,她们都不在客厅,桌上用菜罩盖住了晚饭——放凉的米饭和剩菜。
    黎也懒得再热,吃完收拾洗碗,厨房出来,秦棠等在客厅长椅,翘小腿托着脸盯着这边。问她什么事,她拍了几块钱在桌上,现在还惦记那几张照片的事。
    黎也让她帮着把菜放冰箱。
    “我付了钱的!”
    “我可以不收。”
    “你……”她服了。
    陈兰静一回来,房里的梳妆台就是她在用,黎也做功课学习都在客厅,吃饭的桌常年浮层油污,她只好趴到长椅前的小桌上,手机丢给秦棠,自个儿埋头做题。
    秦棠发完照片还没走,猫着腰问黎也能不能登个q,她不说话,就当默许。
    诺基亚是塞班系统,功能比普通杂牌多,秦棠边用还边槽她暴殄天物,被瞪一眼就闭嘴了,搬小凳子坐旁边,努嘴傲娇样:“但你还是别想让我原谅你填我妈电话。”
    黎也停笔,“不然呢?非得警察把我脸摁纸上才肯填?犯事儿的又不是我。”
    “是,你最铁面无私了,让我妈知道我还跟靳邵在一起,她剐了我!你就高兴了!”
    黎也面色平静,让她抬手,把她压着的小测卷抽过来,笑她:“那你就非得给他谈?要把你妈气得来两颗速效救心丸。”
    青春期嘛,难免动心,难免叛逆,但闹到家里还理固当然的,黎也没见过,听秦棠那么认真细数:“你懂什么,学校大多女生都吃他这款,长得帅,身材好,性格牛逼,被很多人追,我又能站他身边去,为什么不谈?”
    这个年纪考量一个人是否值得喜欢没那么复杂,帅,受欢迎,还不泛交好友,站在言论尖尖上,够了。她说靳邵入学开始,高年级的女生就都来递情书请吃饭,他偶尔会去玩拳,开街车,身材顶级棒,夏天热的时候打球连上衣都脱掉,姑娘们会围在操场看他打球,窝着脑袋叽叽喳喳八卦哪个和他走得近的女生。
    这种八卦止步于她某天在社交账号里高调官宣,传开后,靳邵也不否认,身边总跟着她,当整个年级只有她一个女的敢和简余曼抬板不考虑后果时,大家都默认了这事。
    议论至此如潮如浪,虚荣心吧,她自己也这么觉得,挺享受身处此类话题中心的感觉,加上后来有个简余曼,就算靳邵不怎么把她放心上,经常是她单方面输出吵架,她也没想过要分。
    黎也没想在这事儿上探讨过深,她继续刷空间说说,黎也接着算题,偶尔旁睐她眼,差不多了再伸手叫她还手机。
    秦棠回房后,黎也给秦文秀播了个电话,没打通,看到点,想着她没下班,就先搁置了。
    一晃入夜,客厅亮起幽幽暗灯,顶头大灯瓦数高,电费贵,此前陈兰静起夜看见便会劝她早睡,次数多了,彼此都心照不宣,后来她自发去买了这个小灯泡接板插照明,就没再收到陈兰静的关心。
    准备收摊时,秦文秀的电话回播了来,黎也走去阳台接——学费的事儿她没说,净聊些家长里短,问她跟舅妈、妹妹相处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做功课,有没有乱花钱之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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