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姑娘今天掉坑了没 - 第34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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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缨叫了一声:“项乐。”
    项乐应声闪到了她身前:“在。”
    “把他领去关三天禁闭,再饿他两顿,醒醒脑子。”
    “是。”
    项乐伸手揪着小吴的领子,给他薅到后衙柴房里真的锁起来关了三天。小吴第一天兴奋,饿两顿也没觉得什么,第二天还有点兴奋,关到第三天终于不见人就笑了,被项乐给放了出来:“大人叫你。”
    小吴道:“二郎等我一下,我都馊了。”换了衣服,又打听什么事儿。
    项乐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小吴猜测是不是要派他去州府了,赶紧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再换一身干净衣服,跑到了祝缨跟前。
    侯五也在祝缨身边,看了道:“穿这什么俏,你这是要发-骚啊?”
    小吴用力瞪他,祝缨道:“你别逗他了。你,脑子醒了吗?”
    “是。”
    祝缨说了一句便不再理会,也没派他别的差,小吴到前面值房里坐下,才算真的冷静了下来——他还得熬着。衙役们围着他问长问短:“吴头儿,三天不见,你去哪儿了?”“吴头儿,看着项二与你同往后面去,没出什么事儿吧?”
    小吴又不自觉傻笑了一下,马上警觉:“能有什么事儿?都是大人安排的!我还是你们的头儿!”
    有好事,万不可提前告诉同僚呢!小吴心想,同僚里面,坏人最多!
    此时小吴的眼里,项家兄妹不大与衙役们交往,也不与他们闲谈,真是一项大大好的品质哩!他打定主意,以后得跟着兄妹俩多套交情。
    …………
    小吴回归之后县衙又热闹了回来。春耕也结束了,租耕牛之类的账目也入账了,只等着秋天收获的时候再结清。
    祝缨盘了一下手上的钱,有点叹息:还有点少。
    她原本计划着由县衙放些小额的贷款给贫户,也是以官府的力量做保证,既保证发放、低息,也保证催收。无奈底子还是薄,县衙账上的结余现在还干不了这个事。
    只好先召了各乡绅过来,再宣布州城同乡会馆之事。
    乡绅们隐约听到一些风声,张仙姑和祝大高兴的日子里,多少提到了新刺史的来历,他们没有特别的保密,乡绅们也觉得福禄县的好日子要来了!
    州城不同与别处,是他们的认识知里除了京城之外最重要的地方了。先得了主持同乡会馆的人家扼腕:一家占两处是不可能的,好处要被别人占了。
    之前没得到机会的人又喜又忧:好饭不怕晚,可惜抢饭的人太多。
    顾翁道:“大人规划必不会有错的。不过州城重要,局面难以打开,不如派个有经验的人去……”他顾家里正好有人经验,让出现在有的小地方,换个州城,重新开始累是累点,但是血赚。
    没得到的人便不乐意,其中一个林翁道:“不做就永远也没个经验,谁也不是落地就会走路的,还不是得练?只要人精干,什么人不行呢?”
    彼此争执了几句,最后都望向祝缨,等她的决定。
    祝缨道:“州城地方大,人事繁琐,一个人恐怕不够,我要派三个人去,一正二副。”一下派出了三个人,几个大户之前得到了地方就将他们暂剔除,顾翁等人脸上怏怏,别人笑得跟小吴有点儿像。
    州城利益不小,他们想地方的人自己去混几乎是站不住脚的,有县衙支持就容易得多!多么好的机会!不为橘子那点有商贾之嫌的利益,单为着“州城”、为这分人脉,就值得一争!
    祝缨后选了三家,常寡妇家得一副、那位王翁家也得一副,正职祝缨没有选与她更熟悉的赵泽又或者顾翁家,而是另一位张翁。
    并且说:“我亲自去州城一趟,你们随行。”
    张翁头上砸了个馅饼,也乐,常寡妇打一开始便支持祝缨,终于收获了成果里一颗大的,大家都很高兴。
    顾同侍立在旁,将众人的表情看到了眼里,心道:这是又养出一起子大户来了,老师这是什么意思呢?
    祝缨扭脸看到了他,说:“你也与我同行。”
    顾同赶紧收敛心神:“是。”
    祝缨道:“就这么定了,都散了吧。”
    等所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又让项乐去把王翁叫回来,吩咐道:“去州城,带上你女儿女婿吧。”
    …………
    祝缨选了初三日出行,会馆是一件事,另有一个非常正当的理由——汇报春耕情况。她先发了公文去请示,哪知公文还没发出,冷云的信使先到了。
    信使认得祝缨这个鲁刺史时期著名的刺儿头。上来就说:“小人拜见祝大人!刺史大人有请,文书在此。”
    祝缨接过文书一看,确实是刺史府召她的文书,行文是那个钱先生的手笔,此人公文上功夫了得,几乎能掩盖得住冷云的口气了。文书上就一件事儿:快来,有事要问你。
    一般下官接到这样的文书得疑心自己是不是要被清算,祝缨读了却知其意:冷云必是遇到了事儿着急,问事就是问事。
    她问道:“刺史府发生什么事了么?”
    信使道:“没什么大事呀。”
    祝缨道:“小事呢?不大不小的事呢?”
    “小人不知,起先是冷大人在休养,几位先生在忙碌。大人才养好,又查出一些账目上的不清楚,大人气着了。旁的没事儿。”新官上任,这都是常有的,不算稀奇,信使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祝缨见问不出什么来也不强求,仍是按照计划初三这天动身。
    祝大道:“三六九,往外走,好日子。”
    张仙姑和花姐都坐车,祝大骑个马,骑一会儿说骨头疼,张翁赶紧请祝大坐自己的车,自己与管事挤一处。祝大半推半就,祝缨道:“何必让?前面驿站再寻一辆就是了。”
    祝大因为女儿的关系,自己也是个封翁了,可以配车马,驿站也会给他提供便利,一行人顺顺当当地往州城而去!
    祝缨这里一走,连小吴等得用的人、顾同这样机灵的学生都带走了,县里有些人便就“同乡会馆”的事儿又三三两两各自抱团走动了。
    顾翁等人深恨自己:“一把年纪,眼皮子竟浅了,该等一等的。”
    “早知大人不会亏待人,我等心甘情愿的效力。”
    “在这里说这些有什么用,该像个办法让大人知道我们的心,表白我等愿供驱策之意。”
    “不如托老封翁?”
    “我看不如大娘子说话顶用。”
    顾翁咳嗽一声:“都想岔啦!咱们大人心志坚定,凡是自己做主,不易动摇!还是想想要怎么求求垂怜大人才好。”
    已得的想要更多,没得到的反而没有“等一等”的想法,想现在就得到一些。
    “以往大家一样,谁也不比谁高明,不过因他住在县城,运气好遇到了祝大人就比我们高出一截了,可不是他自己的本事。我来我也行!”
    “这不是没机会么?”
    “怎么才能向大人表白我等也愿为大人出力、分忧呢?”
    “还是要让大人看到我等的本领才好。大人最是公道,不会埋没人。”
    “那也得有个事好叫咱们显本事啊,什么事呢?”
    几伙人各自商议也没商议出个什么结果来,林翁心里晃悠悠的也没个准头,一时想“前面肯定有更好的”,一时想“大人是不是没看上我?”
    晃悠悠地往家里赶,却见他的小儿子跑了出来迎他:“阿爹!”
    “你那是什么样子?稳重些!”
    “姐姐、姐夫回来了!”
    “什么?”林翁吃了一惊,“出什么事了么?”
    小儿子道:“看着不像有什么坏事儿,姐姐在与阿娘、大嫂她们说话,大哥陪着姐夫,姐夫说有事儿要与阿爹商议。”
    林翁道:“思城县有什么事是与咱们有关的吗?”
    他女婿是思城县人,实在是有些奇怪了。
    “快!赶紧回去!”林翁道,“酒菜备下了吗?将我存的那坛好酒挖出来!还有橘子!可算有一样他也会说稀罕的东西了。”
    第179章 拜访
    女婿是贵客。
    林翁听说女婿来了,不敢怠慢,且将同乡会馆之类的事情放上一放,一心一意好好地招待这位贵客。
    父子俩到了家门口,果然看到外面有车有马数目不少,几个仆人在卸车上女儿女婿带来的礼物。林翁宅院突然多了许多人顿时拥挤了起来,于是一些仆人就往外闲站。门房内,一个仆人倚着柱子在与别的仆人吹牛:“骗你们做甚?姑爷出手可大方了!我也有酒吃!”
    林翁喝道:“你怎么来了?二郎呢?也过来了么?家里谁在看家?”
    仆人吃了一惊,赶紧长揖行礼:“老翁!二郎也在里面,小人是跟着二郎来的。留了五郎在家看家。”
    二郎是林翁留在乡间守业的儿子之一,林翁自己带着长子和幼子居住在县城。他家人丁兴旺,光活下来成年的儿子就有八个,自家人多就不用外人了,成年的儿子们也有看着乡下田地的、也有在县城里上学的。林翁也得意自家子孙多,也愁儿子太多家产不够分要琢磨新出路。
    所以女婿就显得格外地值得亲近了。
    林翁正正衣冠、清清嗓子,将到正房时才放大了声音说:“是贤婿来了吗?”
    里面他的女婿黄十二郎与儿子林大郎等兄弟几个听到了,一齐出来迎接:“岳父大人安好。”、“爹。”
    黄十二郎是个约摸三十岁的男子,微胖、挺着将军肚,是个腰带十围的壮模样。一条革带系在大肚子偏下的地方,上面挂着好些配饰。他稍有点矮,五官端正,礼貌也周全。
    林家一家都将他捧在手里,兄弟几个将林翁与黄十二郎一起拥簇进了厅里,上面是翁婿对坐,下面是兄弟几个陪着。
    仆人重上了茶水,林翁问道:“贤婿此来,所为何事呀?”
    黄十二郎在林家挥洒颇自如,他说:“正有一件事要拜托岳父大人,不知如何开口。”
    林翁猜也应该有事,因为黄十二郎在思城县的庄园十分舒适,想散心也是去府城、州城。林翁生日他也不是年年都来,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日子里,过来必是有事。
    林翁命人摆酒,说:“来,慢慢说。”
    酒席是从黄十二郎一踩进门就开始准备的,一声招呼便有小厮鱼贯而入,抬桌子、安座席、摆菜肴,翁婿互相谦让着坐了上席。林八郎执壶给父亲、姐夫斟满了酒才回自己的位子上,小厮们接过了酒壶。
    林翁与女婿一同举箸,林家兄弟才跟着提起了筷子。他们很快放下筷子,互相劝酒,又喝了两杯才说入正题。黄十二郎再次放下筷子,擦着手对林翁道:“小婿想将户籍迁来,再请岳父大人代为引见县令大人与县中士绅。”
    林翁大吃一惊:“这是为何?”
    黄十二郎带点笑,从桌上拿了个橘子,道:“冬天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倒觉得这是个稀罕物哩。岳父大人何必惊讶?小婿在思城县与福禄县都有田产的,说是福禄县的百姓也不为过呀,不过以往户籍定在思城县,现在想换到福禄县。”
    黄十二郎家资巨万、田连阡陌,他是家中独子,叫十二郎是为讨口彩,前面十一个全是姐姐。黄家在思城县得有上百年了,一直是思城县有名的富户,不在思城县娶妻而是娶了福禄县的林氏,就是看中的林翁家儿子多。林翁十个儿子、三个女儿,活到现在的只有一女、八子,与黄家正好掉了个个儿。
    这门亲事,是林翁高攀了。
    林翁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贤婿,你家在思城县多少年了?怎么可以轻易抛弃祖业?”
    黄十二郎发笑:“岳父哪里话?小婿不过换个户籍,难道就是抛弃祖业了?我正要将祖业发扬光大哩!”
    “这又从何说起?贤婿你须得与我说明情由。”
    黄十二郎也不隐瞒:“我看福禄县令有点意思,比思城县令有本事得多,到这里来不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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