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定姬妾 - 第一章: 男妾

    「姬公子。」门外一把慈柔浑厚的嗓音，让坐在镜子前的我不禁轻颤，「我进来了。」
    「等！......」我抱起身上那袭穿不惯的妇人衣袍，踉蹌站起身来，最后还是要身旁的婢女兰姐姐帮忙我才能稳住自己。
    经过一翻折腾，当我抬起头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我面前。
    那人身上一件夜蓝暗花衣袍，外面穿了一层淡灰宽袖长衣。腰封上悬系了当今圣上赏赐的鹤鹿碧玉，头顶束了一顶镶石金冠，后背长发披散。
    这名俊朗傲然的男子，名叫崔真。是前朝风轩大将军的养子﹑紫吟公主的的夫婿，是皇上册封的玄忠王。
    他，也是我姬珂雪暗里倾慕的男子。
    可是我不敢高攀。我并非贵族，亦非名门。
    我是紫吟公主的男妾。
    「准备好了？」玄忠王爷对我上下打量，然后撇脸问了我身旁的兰。
    「回王爷，差不多了。」
    他嗯了一声，然后静静地又是打量我片刻。「姬公子的唇妆，顏色不合。可有其他？」
    忽然听到他说起我的唇来，我的心脏小鹿乱撞似的。
    「可是王爷……平日里紫吟公主都是涂这些的……并没有其他……」兰低下头来，一脸惶恐。
    「王爷，还是珂雪把唇妆卸下……？」我怯怯地问。
    「不必。算了，反正待会你要戴上面纱。记住，你现在是假扮公主，千万不要有什么差错。」
    「是，王爷……」我低头躬身，表示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自己的任务。
    真相就是，紫吟公主在前几天出走了。
    当年崔真王爷十九岁，获皇上赐婚迎娶紫吟公主。但也许公主不甘自己下嫁平民，而且是一个比她年轻两年的男子，所以婚嫁之后，听说他们都只是表面恩爱。可是这三年来的每一个晚上，他们从来都没有一起同房渡夜。
    最后皇上着急了。在多番追问之下，公主和王爷在一连好几个晚上相伴至天明，很快，公主便有喜了。可是她不让任何人接近她，除了她那一男一女的近身侍卫：安槿和安桑，还有我这个男妾。在公主怀胎十月的期间，只有我们三人被公主允许陪伴在左右。最后，公主诞下了一名可爱的男婴。皇上非常高兴，马上册封公主的儿子崔羽轩为湘亲王。
    有了孩子，府里上下都热闹起来。正当大家都忙碌地准备着小王爷的百日宴时，却是公主和她的两名侍卫忽然失踪。我在自己的房间里发现了公主留给我书信。信内寥寥数字，大概说明了她已经尽了身为我朝公主的责任，如今想要出走游歷，未知何日归返。小王爷便交託于我照顾，并希望崔真王爷可以早日找到真爱，娶那女子为妻。
    知道了公主的出走以后，王爷本来打算向皇上稟报。但是他爹爹崔老将军却说，最近有人暗中欲对所有的皇孙子弟不利。在前阵子而已，皇上的八皇弟忽中塞外奇毒，朝中上下均觉得是外族所为，因而导致边境局势紧张。另外，早已出嫁多年﹑平日贤慧嫻淑的二公主，如今又忽然被人揭发与别的男子私通，仿佛是被人设局诬陷一样。
    于是崔老将军便说，我们应该暂时把公主出走的事情隐瞒，免得公主在外遭人毒手。毕竟现在敌暗我明，对方的目的是什么我们仍是不清楚，所以应该尽快把公主找回来才是上策。况且崔老将军人脉广阔，在朝廷和江湖上也有不少知交。由崔老将来找人，说不定要比皇上派出的手下来得更有效率。
    可是百日宴渐渐逼近，如果公主没有出席的话，难免会惹来怀疑。平日里除了那两名侍卫，最常常待在公主身边的人便是我了。我知道公主的喜好，能够装扮出公主的言行。于是，老将军他们便找了我在百日宴当天假扮成为紫吟公主。
    当时我知道了王爷他们的决定之后，我的心里面一阵不应该的愉悦。明明知道公主现在下落不明，已经让崔老将军和王爷很苦恼的了，我却为自己可以当王爷一天的妻子而暗暗窃喜……
    「兰，王总管说大厅现在人手不够，你先去帮忙一下。」
    兰机灵的立刻躬身点头，快步出了房间。
    「等！......」我慌忙叫住，却是人都已经远去了。
    「怎么了？」王爷蹙眉看着我。
    「那个……发髻只束好一半……珂雪不会弄……」我怯怯回答。怎么办？兰会回来吗？我可不能披头散发地出席百日宴，这样会丢了公主的脸啊！
    王爷迟疑了一会，忽然叹气一声，「你坐下。」
    「……嗯？」
    「我帮你弄。」说着，便把我按坐到镜前，拿起木桌上的白玉梳，看势还真的要替我梳发髻。
    我看着镜子里的他默默地为我梳理头发，自己的耳边只有吵杂的心跳声。而且我的脸颊……怎么办，好像在发烧了？！这状况实在是太让我在意！......
    我把双手按住自己的心房，气颤地深呼吸了一下。
    「不必紧张。」
    「……嗯？」
    「你曾经日夜陪伴在公主左右，想必她的言行喜好，你一定会明瞭。何况今晚来到的那些宾客，很多都是看都没看过公主的人，所以你一定不会被发现。」
    「……可是万一被发现了，便是欺君之罪……」
    「就算是，也是我们崔家的事。你是公主的男妾，儘管说是被人强迫就好。」
    我是公主的男妾……对啊……我是公主的人，不是王爷的人……
    说起来，我成为公主的男妾差不多是一年前的事。
    那个时候，我为了找寻亲弟，便在十四岁那年趁着过年的人潮，一个人来到京城。路上在一间没人住的破屋过夜，巧合地找到一部塞外珍琴。我记得小时候听过婆婆弹琴，甚是喜欢。由于爱不释手，便抱着琴的终于来到了京城。
    却是京城浩大，茫茫人海要找到弟弟实在是不容易。我抱着琴的居无定所地飘泊。我本来身体孱弱，很快便支持不住。在我快要用光盘缠看病买药的时候，我遇上了夜蓉静阁的芙姐姐。她可怜我在京城里孤苦伶仃，便说愿意给我吃的和住的，不过，我必须在夜蓉静阁里每天弹奏手上的珍琴。我马上就答应了，可是到了那个地方我才知道，原来夜蓉静阁白天是雅仕聚居之处，晚上却是男女愉悦之地。
    我很害怕的想要婉拒芙姐姐的邀请，却是她说：「有什么地方要比青楼的消息来得更灵通？我弟弟是男人，而青楼是男人必去的地方。所以要找弟弟，留在夜蓉静阁是最好不过了」。我听芙姐姐说得好像很有道理，便决定留下。幸好她没有强迫我当男倌。我夜里跟着她重修琴艺，白天便到大厅弹奏。虽然琴艺粗糙，不过反正来的人都只管聊天唸诗，谁会注意我？只有他……玄忠王崔真，他每一次来到，总是会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可是当我对他微笑，他便会板着脸的假装没看到。真够纳闷痛心。
    我就这样在京城里待了两年，却是一直都没有弟弟的消息。有天我外出买东西的时候，忽然身后有几个大汉把我抓起来，说是什么大爷要把我捉回去当男宠。我惊慌地大喊救命，可是没人伸出援手。就在这个时候，一位脸容清秀的公子站了出来，命令他身后的一男一女侍卫出手阻挠。虽然最后我是安全了，可是大汉再三恐吓地说他们的大爷是不会放过我。我忧心的在想应不应该离开京城，隔天夜蓉静阁的芙姐姐却跑来跟我说，紫吟公主要我当她的男妾。
    我呆愣得不知所措。京城人还真够疯癲，居然有女子娶纳男妾？！
    于是，我便胡里胡涂地被公主「娶」了回去。到了玄忠王府之后，我才知道原来当天救了我的公子便是女扮男装的紫吟公主！还想不到堂堂一个公主，平素会喜欢作男子打扮到处游玩。更想不到的是，我在夜蓉静阁一直在意的人，竟然就是公主的夫君。
    虽然我从第一眼在夜蓉静阁看到王爷的时候，便已经爱上他。但是住在玄忠王府的这一年来，我一直遵守自己作为男妾的本分，不敢对王爷有任何非份之想。
    「弄好了。」
    我一怔。从记忆中回神过来，发现王爷已经替我梳理好发髻。
    「谢谢王爷……」真想不到，他堂堂一个王爷，居然会懂得为女子盘发。
    我与他在镜中对望，只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得我心里一阵不应该的期待。
    他忽然从衣襟下取出一支看似是十分名贵的红蝶金步摇，迟疑地放在手中把玩，「这支步摇……我本来是打算送给紫吟的。既然你今天是她，你便戴着吧。」
    铜黄色的镜子里倒照着他为我插釵的影子。看着他抚櫳我头发的手，还有他看着那支步摇的眼神，我的眼眶变得苦涩起来。
    对……我只是公主的替身，我并不是王爷的的妻子。
    「好了。」他淡淡地说。
    我看着镜子苦笑，「这步摇很漂亮，公主她一定会喜欢的……」
    他顿了顿的没说话，一直看着镜子里，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只听他叹气一声，「起来。我帮你戴面纱。」
    「面纱？！......」我马上紧张，「面纱珂雪自己戴便好了……」一想到要是他把手抚上我的脸，都不知道自己的心脏还能不能承受得了！
    却是王爷叹气一声，扬眉轻笑，「这女儿家的面纱，你会戴？」
    「我！......我有看过公主戴上！......」
    「是啊……」他脸色驀地黯然下来，「也是吧。你们三个常常待在她的身边，想必四人的感情很好。」
    「呃！珂雪不敢高攀妄想！珂雪虽然是公主殿下的男妾，但是公主待我犹如弟弟一般的爱护，我们之间绝对没有越轨之举！......」
    「嗯。」王爷轻轻单字，便没再说话。
    他看了看木桌上的唇脂白粉，最后还是说了一句，「那面纱你自己戴吧。你哪里都别去，等兰回来。」在王爷踏出房门之前，他回头看了我一眼，忽而微微皱眉，便踏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