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朔 - 前传【寧离】第二十一章

    煦阳高掛，暖人的金黄洒落，风乍起，璘珣瀲灩波光在湖面形成阵阵涟漪，这般如画的光景该是让人讚叹不已的，尤其是划着小船，徜徉于澄澈如静的湖水之中，好比如始终带着微笑的寧风：「啊，这里景色真美。」
    「嗯，是啊。」
    璃蒴根本无心欣赏什么风景，他只想赶快回到寧府，把自己跟身前那位正快乐地划着船的仁兄隔离开来，于是便随口附和了句。
    寧风见璃蒴这百般聊赖的模样，只是逕自扬起抹笑，淡声问了句：「你就这么讨厌和我出游吗？」
    璃蒴沉默了阵，答道：「怎会？」
    「少来，你一定恨不得我马上消失在你面前吧。」寧风自嘲一笑。
    ——的确，还真是一针见血的发言。
    璃蒴暗自想着，才想开口说点什么安慰寧风之际，却见寧风放下了划桨，接着──纵身一跳！
    「你！」
    来不及抓住寧风的衣角，只听见扑通一声，璃蒴眼睁睁看着寧风沉入湖中。
    现下到底是什么情形？
    璃蒴无言地望着湖面的阵阵涟漪。
    「喂，寧风，别玩了，赶快上来。」
    他试着出声制止寧风有些荒唐的行为，然而却得不到半点回应。
    「喂，寧风。」
    「喂！」
    该不会……
    望着依然平静的湖面，璃蒴心底浮上了满满的不安。在心里天人交战了好一会儿，璃蒴最后只好牙一咬，跟着跳进了湖里。虽然今天是个阳光普照的日子，但在北方的夏季，湖水依然冰冷得刺骨，于是璃蒴忍着沁骨的寒冽，在湖里搜寻着寧风的身影。
    人到底跑哪儿去了……？
    找寻无方，渐渐地，璃蒴觉得他的力气好像慢慢失去了般，身体轻飘飘的，随着水的摇摆，如同鱼儿似地。倦意也随之袭来，眼皮有越来越重的趋势……该不会今天他就要淹死在这湖里了吧？璃蒴好笑地想。
    好像挺舒服的呢……这样似乎也不错啊？
    然后，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
    「哈啾！」
    嗯……？
    耳边响起的喷嚏声、木柴燃烧的嗶啵声响、隐隐约约不知自哪里传来的虫鸣声……他现在……到底在哪里？死了吗？还是活着？
    挣扎了好半晌，璃蒴这才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睁开眼睛。
    「你总算醒了。」
    顺着声音来源望去，是那张讨人厌的温和笑顏。
    「你本来是要救我的，结果反而变成我救你了。」寧风笑道。
    璃蒴不想在这话题多做讨论，只是问：「这里是哪里？」
    「好心人士的居处，我们可以在这待一晚再回去。」
    「这样啊。」
    寧风走到床舖边，凝视着璃蒴姣好的容顏，噙着淡淡的笑容，轻声问：「你为什么也跟着跳进湖里了？我还以为你很希望我消失呢。」
    璃蒴只是答：「然后回寧府被指称是杀人兇手吗？我还没这么不理智。」
    寧风了然一笑：「说的也是，是我想太多了。」
    「所以我睡多久了？」
    寧风想了想，伸手指了指窗外：「现在天已经黑了，我们是白天去划船的。」
    顺着窗外望去，璃蒴突然有了想下床到外头看看的衝动，而他也就这么依循着身体的意志来到了屋外。
    漫天玄黑，无边无际的漆黑包覆着大地，彷彿要将人吞噬般，璃蒴只是愣愣地凝望，忘了自己是多久没这样看夜色了。
    寧风跟着璃蒴的步伐，他站在璃蒴身边，好奇问道：「你喜欢看夜景？」
    璃蒴想了想，幽幽地答：「我喜欢一个人待在黑暗里。」
    闻言，寧风只是微微一笑，接着伸手牵起璃蒴，往不远处的林子里走，突然被拉着走的璃蒴正不满地想出声抗议时，寧风却停下了脚步。
    「你朝四周看看。」寧风轻声道。
    璃蒴这才发现无尽幽钝中，有点点萤光在周围飘着、飞着，彷彿会移动的星星就在自己身边，有些奇幻迷离的光景，看得璃蒴是如痴如醉。
    「你怎么知道有这种地方？」璃蒴问。
    满意于璃蒴嘴边淡淡的笑容，寧风说：「没为什么，这是我的专长。」
    「专长？这算哪门子的专长？」璃蒴挑眉。
    「我的专长就是逗你开心。」寧风自信一笑，璃蒴不置可否。
    「是逗人开心还是逗我开心？」
    寧风神色认真地重申：「是逗你开心，你，璃蒴。」
    「我？」璃蒴有些好笑地问：「我看起来很不开心吗？」
    「你看起来……没有你表现出来的开心。」
    璃蒴只是微笑，并没有再做任何回应，逕自望着周身的萤火虫。
    明白自己说中了璃蒴的心思，寧风静静地望着璃蒴冷漠而美艳的侧脸，纵然他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容，却怎么样也遮掩不了眼底太过寒冽的冰冷。
    突然，寧风怪叫了声：「哇啊！」
    璃蒴纳闷地回头：「怎么了吗？」
    就见寧风神情不大对劲，一整个说不出的怪异，他手颤颤地指着地上某个地方，璃蒴好奇地顺着寧风指的方向望去，才看见……
    一隻小小的、肥肥的、很可爱的、正在蠕动的──毛毛虫。
    璃蒴看了眼地上的那隻毛毛虫，然后又抬眼望着寧风害怕的模样，对比先前寧风笑得自信满满威胁他的模样，璃蒴于是忍俊不住，轻笑出声：「不过是隻毛毛虫，有必要吓成这样吗？」
    寧风却愣愣地望着璃蒴陡然绽放的笑靨，仿若在澄净的湖水中盛开的纯洁高雅的芙蓉，不只是嘴角扬起抹柔和的弧度，就连眼睛也带着笑意──这就是璃蒴发自内心的笑容吗……？
    隐约间，寧风好像听见了自己心底某处传来了不知什么塌陷的声音。
    「怎么？吓傻了吗？」看着一动也不动的寧风，璃蒴不禁出声问道。
    「是啊，真是太可怕了。」回过神来的寧风有惊无险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我从小最怕毛毛虫了。」
    「是吗？我小时候还曾经吃过毛毛虫呢。」璃蒴笑，然而已回復到往常美丽而疏离的笑容。
    「吃毛毛虫？」寧风完全无法想像。
    「没办法，再不吃就要饿死了。」璃蒴转过身，不让寧风看到自己脸上的神情：「回去了吗？」
    「嗯，走吧。」